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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宇宙人|張剛華 洪千涵 黃鼎云 在性別與跨界間的沉浸式歌仔冒險

  • 副標題:第153期-2025/06
  • 文:陳建銘
  • 圖:李欣哲、明日和合製作所、徐榕志、顏士育
  • 點擊數:30
三位導演的創作靈魂沉浸在城市中。(徐榕志攝)
描述

明日尚未到來、但正逐步逼近,和合乃集合、共創、彼此獨立而共融。

張剛華宇宙對話

Q:導演覺得自己哪裡最怪?
A: 我最正常
Q:請用一個形容詞形容自己?
A: 浴缸
Q:請用一個形容詞形容你導的戲?
A:溫柔
Q:導演腦袋裡最常想什麼?
A:如果
Q:導演最愛傳統藝術的哪一部份?
A:表演

 

洪千涵宇宙對話

Q:導演覺得自己哪裡最怪?
A: 我是特別
Q:請用一個形容詞形容自己?
A: 星際種子
Q:請用一個形容詞形容你導的戲?
A:問問題
Q:導演腦袋裡最常想什麼?
A:為什麼不
Q:導演最愛傳統藝術的哪一部份?
A:唱到心坎

 

黃鼎云宇宙對話

Q:導演覺得自己哪裡最怪?
A: 我沒有想過這問題
Q:請用一個形容詞形容自己?
A: 一隻水母
Q:請用一個形容詞形容你導的戲?
A:蟲洞
Q:導演腦袋裡最常想什麼?
A:@#?$#
Q:導演最愛傳統藝術的哪一部份?
A:聲腔


以好奇與冒險為座標,帶領觀眾走入一場場突破鏡框、模糊界線的戲曲新旅程,明日和合劇團三位導演——張剛華、洪千涵與黃鼎云,創造出屬於這個時代的嶄新敘事體驗,也為臺灣當代劇場開拓出一片嶄新的探索領域。明日和合不設固定團員,而是三個人共同使用品牌,再根據每一次創作邀請適合的夥伴參與演出,彼此相信藝術如生命,應當自由流動、彼此滋養。這種開放與誠摯,也成為他們後續所有沉浸式實驗的基底。

 

從沉浸出發──重新定義環境與觀眾

「故事會推著觀眾往前走,開始會勾起好奇心,讓他們藉由一開始的被動觀看視角,再到旁觀者角度思考,進而逐漸加入。」洪千涵分享。如同《和合夢》中,三位導演設計出讓觀眾在前三場戴上面罩的戲劇參與,在特定動線上穿梭,不會看見彼此也不會受到影響,每一次擦肩而過,每一次光線閃爍,都是情感牽引的一部分。

黃鼎云回憶,在2017《尚未指稱的對話》剝皮寮內的表演,結合密室逃脫,借用臺灣民主國總統唐景崧離開臺灣的情節,讓觀眾幫助故事推解,不單純觀眾,更像接受任務,限制觀眾十人,融入場景,給予觀眾角色,他們首次試圖讓觀眾成為劇情推動者,「如果觀眾不是被動觀看,而是必須完成任務呢?」這個問題,徹底改變了他們對戲劇空間與敘事的想像,也促使每個觀眾帶著不同的路徑離開,正是這種非單一敘事帶來的無限魅力。

沉浸式戲曲不強迫要求觀眾主動投入,張剛華點明,在參與時,觀眾一開始都會由置身事外的觀察,直到有感覺就會開始想投入,進而成為一員。相對地,觀眾在體驗的過程中,興起探索《和合夢》角色的世界的逸趣,觀眾必須在不同空間流動,逐步拼湊出完整的故事。然而,劇場外的環境亦是另一重要關鍵,導演發現演出時必須面對現實場地條件,譬如垃圾車聲音,看似會讓演出變得不完美,但這也正是沉浸式戲曲的重要考驗。

《和合夢》的初衷,來自於當年北藝大戲劇系教授張啟豐帶著他們在課堂上對王驥德的明代雜劇作品《男王后》的重新閱讀與想像。再藉由教授的推薦下,揉合另一文本──清代何珮珠以女性意識出發的《梨花夢》意象。這些作品中蘊含著強烈的身份錯置、情感錯綜與性別流動,明日和合選擇將這些古典戲曲元素解構後重組,置入沉浸式結構之中。

透過現代劇場手法,如角色剖析、潛台詞運用,他們讓傳統角色不僅有外在形體,也有內在複雜層次。黃鼎云認為,戲曲本來就有性別遊走、身份錯位的特質,透過沉浸式觀演經驗,被更直接地放大與體現。張剛華補充:「沉浸屬於牽扯進入情境,與表演者互動;《和合夢》則是帶領觀眾進入現實場域,創造實體關聯性,主以觀眾形式進入,仍是理解自己在觀賞。」

 

當代性別詮釋──生理性別跨行當挑戰

《和合夢》的排練過程中,演員本身的性別與行當經驗,成為了豐富創作的重要素材。男性演員吳承恩長年以武生行當應工,其生理性別與表演身段皆偏向陽剛。起初,當導演希望他嘗試小旦行當時,他顯得格外抗拒,但導演以「不是要你扮女人,而是找尋歌仔戲小旦特有的細膩與堅韌」為思考觀點,意外地讓吳承恩打開了另一扇表演之門。

而女性演員黃偲璇,本身以小生行當為主,飾演中性打扮、內斂堅韌的女性角色,對她而言幾乎是無縫轉換。試圖讓觀眾理解,當代社會對於性別層次的門檻,也能呼應在戲曲中女扮男的提煉。這種行當與性別的自由遊走,不僅豐富了角色,也啟發了演員對自我身體與表演的全新認識。在隨後的排練中,吳承恩、黃偲璇也逐漸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行當節奏與氣息,令人驚艷。洪千涵也進一步說明,為讓歌仔戲演員習慣演出模式,因此在排練時間一個月左右,都會先模擬群眾在旁邊,理解自己以不同的性別角色與觀眾之間的觀、演連結。

被視為臺灣傳統文化的歌仔戲而言,其實是最年輕的劇種,因此有別於我們在戲曲博物館裡所見的古老文本,而似是一塊持續呼吸、接納新意的海綿,這也正是做為沉浸式劇場的首要條件。在《和合夢》中,團隊不只是使用歌仔戲元素,更是與戲曲演員、音樂設計長時間對話,洪千涵也指出,之所以能夠首次挑戰以沉浸式劇場跨界歌仔戲成功,正是因為有編劇蔡逸璇跟編腔陳歆翰加入讓戲曲成分提升,甚至演員也是由他們介紹媒合,可謂相當緊密。

沉浸式戲曲不只改變了觀演關係,更影響了表演者的身體經驗,演員不再是台上技術的示範者,而是必須感知現場、即興反應、與觀眾共同生成故事的人。藉由位置的轉變,也讓傳統戲曲演員有了不同層次的表演思考,從而推動了表演訓練與創作邏輯的革新。

 

奇特的導演思考──戲曲與當代對話

明日和合所推進的沉浸式戲曲探索,也在無形中與當代文化議題對話,無論是性別流動、身份認同,還是身體自主權的重新思考、當代議題、性別平權、社會運動等,這些原本看似與傳統戲曲距離遙遠的概念,但在《和合夢》的沉浸體驗中被自然喚起。

特別是在觀眾必須主動選擇、主動行動的結構下,每一個行動都成為對「我是誰」、「我在哪個位置」這些基本問題的再探問。透過打開戲曲的邊界,透過讓身體與敘事同步流動,明日和合試圖讓劇場成為一個重新理解傳統、也重新理解自己的場域。

細究明日和合三位導演的創作軌跡,不難發現,正是他們各自奇特又互補的思考邏輯,成就了劇團跨界融合的獨特面貌。洪千涵以細膩視角,在角色設計與觀眾引導上捕捉微妙情感;張剛華則擅長以結構性的空間感,鋪陳出故事敘事與現場動線的流動;而黃鼎云則像宇宙裡的萬千星辰,運用著「蟲洞」穿梭不同時空,讓劇場充滿驚喜與生命力。

這三種不同又互補的創作思維,在每一次的磨合、激盪與冒險中,塑造了《和合夢》那種獨一無二的現場氣息。不是誰服從誰,也不是誰主導誰,而是彼此信任、彼此接納、彼此點燃,正因為如此,明日和合才能持續穿越不同表演形式、不同文化領域,仍保有自己的鮮明氣質。也因為如此,在這個不確定的劇場時代,他們走出了一條沒有人走過、但令人心動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