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集本土傳統戲劇戲曲菁英
唱響滿廳堂的時代記憶與情感
由王友輝擔任編導的《相思唱歌仔》,邀請了呂雪鳳擔綱攜手,薪傳歌仔戲劇團的張孟逸與古翊汎、明華園天字戲劇團陳昭香與孫詩雯、春美歌劇團郭春美與簡嘉誼、秀琴歌劇團的張秀琴與莊金梅、楊秀卿的微笑唸歌團、「本地歌仔」壯三新涼樂團、江明龍、以及數位國內劇場優秀演員等共同演出,於10 月20 與21 日演出兩場,成為衛武營開幕前就搶購一空的熱賣節目。
王友輝表示:「這齣戲我希望做出歌仔戲時光機的概念」,他運用劇中劇的方式,以呂雪鳳扮演的失智阿嬤瓊花牽動的喜怒哀樂,貫串古今歌仔戲各種演出型態,包括本地歌仔、外臺歌仔戲、內臺戲、賣藥班、電影歌仔戲、廣播歌仔戲、電視歌仔戲、胡撇歌仔戲、現代劇場等,藉此演繹宛若如戲人生的歌仔歲月。
由於演出陣容龐大,基本上除了呂雪鳳的主人翁貫穿全場,多數的名角都只能在時光機重現的歷史舞臺上演出折子段落,但只要他們的身影一現身舞臺,瞬間就抓住了每一位觀眾,一旦歌仔調唱起,在嶄新落成的戲劇院裡千迴百轉,折子戲裡的,編劇故事線裡的,以及每一位觀眾心裡中的記憶與情感,都交織在一起,化不開了。
《相思唱歌仔》重現一幕幕過往歌仔戲在民間的鮮活場景,觸動了許多觀眾的記憶深處。(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提供)
吸引不同個族群
戲曲走入眾人的藝術中心
坐在《相思唱歌仔》的觀眾席,很容易從觀眾的言談與行止,判斷有許多如簡文彬所描述的「長輩」,因為這樣的題材與內容,踏進了衛武營。尤其是當舞臺上一幕幕過往歌仔戲在民間的鮮活場景重現,觀眾席微微傳來耳語,可感受到觸動了許多觀眾的記憶深處。而由於舞臺設計打破了觀眾與舞臺的分隔,演員出奇不意地從劇場四面八方出場,甚至呂雪鳳的那段走入觀眾席臨場發揮的「衛武丸」賣藥叫賣唱段,都一再地點燃了現場,創造了室內精緻劇場與戶外野臺合而為一的獨特況味。
當時心裡不禁有這樣的感想,誰規定劇場就是只能正襟危坐,優雅鼓掌?存在廟口野台的自在互動以及表演者的即興揮發,難道不能被允許也走入所謂的戲劇殿堂當中?
這樣的反思與辯證也許不是創作者在構思時所設定與企圖引導的,但是《相思唱歌仔》成功吸引多元族群走進戲劇廳,隱隱地呼應了衛武營不斷強調的「眾人的藝術中心」願景,也同時驗證了「傳統」表演藝術,是值得衛武營繼續投注資源與心力耕耘的藝術方向。
「歌仔戲時光機- 搬活戲」特展將老戲臺、後臺場景、戲服、道具與老唱片和電影等原汁原味歌仔戲文物移植到展館內。(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提供)
跟著歌仔戲穿越時空
「歌仔戲時光機」的命題展現雖然只有兩場次,製作難度與規模卻大得難以想像的《相思唱歌仔》,另外持續整個開幕季的「歌仔戲時光機- 搬活戲」特展,更強化延伸了衛武營對於南臺灣珍貴的歌仔戲文化資產的看重。
歌仔戲是唯一起源於臺灣本土劇種,也是庶民文化代表,百年來跟著歷史演變,發展出豐富樣貌。由歌仔戲人江明龍帶領團隊策畫執行的特展,將老戲臺、後臺場景、戲服、道具與老唱片和電影等原汁原味歌仔戲文物移植到展館內,包括靜態展覽、動態導覽,同時搭配「大師講堂」、「歌仔戲電影院」活動,要讓參觀者一覽歌仔戲百年風華。道出歌仔戲是如何「活」出臺灣當代的文化風貌。
由於展覽位於衛武營館內開放空間當中,不受演出限制全天免費對外開放參觀,也因此成為開幕活動當中與民眾接觸最多的風景線,十一月十八號那天,策展人江明龍在臉書上開心地分享,一個多月來參觀人次已達十七萬。
《相思唱歌仔》成功吸引多了元族群走進戲劇廳,隱隱地呼應了衛武營不斷強調的「眾人的藝術中心」願景。(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提供)
南臺灣蓄積豐沛的歌仔戲藝術能量
《相思唱歌仔》與「歌仔戲時光機- 搬活戲」特展的大受歡迎,除了本身的製作精彩,其實也可看待成一種「水到渠成」,展現著目前傳統表演藝術在臺灣,甚至也可以說在南臺灣蓄積的飽滿能量與生命力。
就以歌仔戲藝術為例,雖說全世界都認定現代化的洪流嚴重衝擊傳統藝術的傳習與生存,但是這從土地滋長出來的人民的藝術,卻有著強大的生命力與韌性,不斷地有民間藝人接棒,對於歌仔戲文化有不止息的熱愛與守護的勇氣。
另一方面,近三十多年來從當時文化建設委員會,到今日的文化部所屬單位對於傳統藝術的技藝傳承與保存上的持續關注,學者專家鍥而不捨地投注研究,加上近十餘年來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專案性地補助展演與創作,甚至還有如高雄春天藝術節「歌仔戲系列」的創作策展助力、各縣市文化局處對於在地藝文團隊的扶植;以及許多導演、編劇等創作人才的共襄盛舉,共同推動了歌仔跨入了不同於蓬勃於野台的時代。
衛武營所在的南臺灣,恰恰就是臺灣新興歌仔戲發展的溫床,也是活躍劇團林立的一級戰區,無論是在新創能力以及劇團經營,甚至是在觀眾經營的環節之上,都已奠定了豐厚的基礎,此番以歌仔戲來打開衛武營的大門,堪稱借力使力的明智之舉。
豐富又充滿活力的南臺灣傳統表演藝術
資源等待開發
歌仔戲其實只是飽滿躍動的南臺灣傳統藝術生態的一部分。從雲林以降一直延伸至屏東,一直是臺灣最重要的傳統偶戲重鎮,不僅老字號家族依然生龍活虎,新生代掌中劇團的活力與創意,已經不能等閒待之;充分展現漢民族深厚文化積澱的南管與客家音樂戲曲,也深植在民間,等待挖掘;更不用說原住民樂舞文化,個人與民間團隊不僅呈現多樣性天賦與才華,更早已走出臺灣,贏得了世界的掌聲。
《相思唱歌仔》擔綱的呂雪鳳( 左二) 走入觀眾席臨場發揮的「衛武丸」賣藥叫賣唱段,點燃了現場,創造了室內精緻劇場與戶外野臺合而為一的獨特況味。(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提供)
衛武營需要在地團隊的奧援
走出自我的偉大
頂尖設備與引領話題的建築外觀,從來不是一個表演藝術中心得以偉大的真正原因。環顧世界,老資格的表演藝術中心如紐約的林肯中心、維也納的國家歌劇院、雪梨歌劇院、倫敦的南岸中心之所以獲致舉世推崇,是以獨步全球的內容、不斷超越的視野,抑或是令人景仰的藝術團隊駐紮,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就算不以這些頂尖馳名的前輩為標竿,我們以臺北國家兩廳院為例。三十多年來,能夠在亞洲不斷倍增的大型表演藝術中心競逐中,始終保有一席之地,除了從創始即堅持成為舉世最精彩與劃時代表演藝術的展示櫥窗,與北臺灣群聚著為數可觀的國際表演藝術團隊也有著密切的關係。
回望三十年前的臺北,表演藝術團隊的景況並非如此。兩廳院一方面展示著當代經典,一方面藉由提供國際級專業舞臺,作為許多新興團隊走上世界舞臺的磨練場,甚至主動扮演主導或者協辦的角色,積極地帶領團隊向世界奔去。再回過頭來,也成為令世人刮目相看的臺灣表演藝術風景的最佳展演場。
衛武營初初踏上這一個國際擂台,雖然在一開始難免借助北臺灣的表演藝術菁英,但倘若真要走出自身獨特身影,不僅必須在地加緊招兵買馬,並且必須成為識得千里馬的伯樂,結盟共力奮勇一搏。
此時,南臺灣已然充沛的傳統表演藝術素材與實力,衛武營當借力使力,應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位於嘉義的年輕掌中劇團「義興閣」邀請國際級木偶大師楊輝,來到嘉義開設偶戲工作坊。( 王凱生提供)
越在地 越國際
行筆至此,並非是從傳統藝術的眼,企圖強要衛武營接受買單傳統。回望二十年前,1998 年亞維儂藝術節以「臺灣藝術」為題,正式邀請了亦宛然掌中劇團、復興閣皮影戲劇團、小西園掌中劇團、優人神鼓、漢唐樂府南管古樂團、
無垢舞蹈劇場、當代傳奇劇場及國光劇團等八個團隊前往演出,獲得一致的好評,更一舉讓臺灣站上世界劇場的一級行列當中。八個團隊,有大有小,但無一不是與傳統藝術有著緊密的關聯。即便是臺灣演藝「一哥」-雲門舞集,也是藉由富含東方傳統元素的《水月》以及《行草三部曲》等作品,將舞團推進到更高更遠的國際藝術舞臺。
遺憾的是,二十年來,臺灣再無任何新進團隊,能夠重登亞維儂藝術節 “In”的舞臺。然而,這何嘗不是給予衛武營的一個機會。
由衛武營、林肯中心、美國斯波萊多藝術節及新加坡藝術節跨國共製的獨幕歌劇《驚園》將於開幕季中演出,詩意般地融合了被逐出伊甸園的夏娃,和戲曲《牡丹亭》中杜麗娘的故事,並由崑曲名伶錢熠擔綱女主角。(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提供)
依然羸弱的藝術創作體質 亟待提升的
視野格局
然而,務實地省視南臺灣看似蓬勃的傳統表演藝術發展,不得不面對在「編導原創」的核心環節,仍是羸弱不堪,多半借將至北臺灣的人才;而不少傳統藝術團隊的營運,仍以廟會野台為主軸,經常只是利用「夾縫」走入專業劇場,這對於團隊藝術性的累積,以及願意投注資源人力的公營機構,都是損傷。
《相思唱歌仔》是否替傳統藝術成功敲開衛武營之門,仍是未知,但既然中心以「眾人的藝術中心」自期,衷心期待能夠落實讓過往與未來的傳統藝術人與傳統藝術觀眾,在這裡不只能有一方展示聚首的空間,更有開出新局的願景可期。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自期成為眾人的藝術中心,衷心期待能夠落實讓過往與未來的傳統藝術人與傳統藝術觀眾,在這裡不只能有一方展示聚首的空間,更有開出新局的願景可期。(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