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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劇場人 壯志未酬 懷念鍾寶善

  • 次標題:第27期-2017/11
  • 文:平珩
  • 圖:國光劇團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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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國光《水袖與胭脂》受邀參加TIFA台灣國際藝術節首演,鍾寶善團長與台北藝大楊其文校長於國家劇院合影。
簡介

認識鍾寶善大半輩子了,從沒想過他有那麼性急。他平時不喜歡走在檯面上,總是盡己之力在做事,60歲不長,但回看他一生所做之事,樣樣質高。

他有完成目標的細心與耐力


 1984年皇冠小劇場啟用時,他是第一位技術總監,在大家都還不太瞭解小劇場的時代,他陪著剛起步的藝術家們排練與演出,也為小劇場的使用設定模式。


走過兩廳院技術組,再到為灣戲曲中心盡心,他將劇場打造成一個支援藝術家、誘發藝術家發揮夢想的創作共同體,在技術劇場所扮演的角色上,他是最佳典範。

 

走過台北市立交響樂團及國家交響樂團擔任副團長之職,到國光劇團的創立,他從未被公務體系限制住,反而能不斷地協助從中找到注入活力的方法。在人事制度限制、經費永遠不夠的情況下,既能維持本業,又能開發有所突破的製作。他擁有絕佳的催化者思維,也有完成目標的細心與耐力。

 

與他共事的人,大概都會很怕被他挑出毛病,他四處巡巡,總能看到一些螺絲不夠緊的地方。曾看過他在演出開放觀眾入場前,連字幕投影略有不正都要碎唸一番、要求一下,那也就不難知道,為何同樣是戲曲演出,國光演員麥克風的使用總是那麼剛剛好,既清楚又不失真。沒有這些對基本功的要求,那能鍛鍊出大家對於製作的態度與尺標? 

 

 

設計的眼支持前瞻性想法

 

他在國光劇團工作的20年間,京劇新美學從開發到成熟,他是重要的推手之一。一位出身現代戲劇的藝術工作者,何以會在傳統戲曲的天團中找到安身、立命且有得發揮的角色?

 

10年來,國光劇團一系列洋洋灑灑令人眼睛一亮的新編劇目,成績是有目共睹。安祈老師在藝術上的把關,小平導演在創意上的投入,固然是成功的關鍵,但國光作品在劇場設計上的突破,則是將京劇的美學徹底轉化。《快雪時晴》首演時的旋轉舞台,「伶人三部曲」的寫意手法,到《十八羅漢圖》那張震住舞台、比例極佳的長桌,鍾寶善劇場設計的眼一定某種程度支持了這些前瞻性想法。


 

鍾寶善在國光劇團工作的20年間,是京劇「新美學」從開發到成熟重要的推手之一。

圖為國光劇團2017年《快雪時晴》演出照。

 

他曾擔任過平面媒體記者,但他從不曾只是一位旁觀的報導人,他也是一位關心藝文動態的研究者。他長期以來,研讀各國文化政策及文化機構,隨手可以拿出一堆有意義的數據,以及可參考的重點。我們一般人只要涉入藝術行政工作,多半是周間忙工作、周末忙演出,再難找出時間讀書研究,而鍾寶善可以,而且量及範圍都極驚人。

 

新的表演方式每齣戲都有全新舞台感

 

國光近年來最難得的是在推新戲之餘,對於老戲也同等重視。經典老戲經由重新包裝的行銷手法,成功打開許多年輕觀眾的市場。像2013年,以秋後算帳譴責負心」為標題,呈現以「負心」為主題的四齣老戲,邀請觀眾朋友一起向劇中人「算帳」的說法,就實在令人拍案叫絕!國光的周邊產品也同樣讓人驚艷,《金鎖記》的悠遊卡、「伶人三部曲」的公文夾、演出DVD等等,這些產品並非多麼獨特,但極其精緻的設計感與視覺效果才是吸睛的重點,這些也多半與鍾不斷地要求改變有關吧?

 

鍾寶善一手策畫的小劇場‧大夢想,則是他在茲念茲對傳承接棒的具體做法。這一系列的演出,在台上演員及樂師大概總共五人,所以觀眾更能欣賞到年輕藝術家的表演與創新。新劇本、新的表演方式都值得肯定,但最令人咋舌之處是他能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讓每齣戲都有全新的舞台感。


 

鍾寶善一手策畫的「小劇場‧大夢想」,是他在茲念茲對傳承接棒的具體做法。

圖為國光劇團2013年《青春謝幕》演出照。 


曾看過他在老舊的國光劇場中,藉助技術戲場工作坊的培訓合作,硬是在原本600人劇場的舞台上搭出小劇場的觀眾席,而且能做到三周、三檔演出觀眾席面向都不相同,在時間與技術上的掌控著實令人佩服。而經由這計畫,同樣也培養到年輕技術劇場工作者投入,真是高瞻遠矚到不行!


鍾寶善積極規劃國光年輕演員參與跨界演出,圖為國光2003年與舞蹈空間舞團合作《東風再現》

 

臨終那日看來很平靜真的放下了

 

也常聽他念及對年輕演員的憂心,這些二十歲進團的演員,如果要到四十歲才能挑到大樑,中間這二十年該怎麼幫他們精進?於是他讓他們參與跨界演出,也推他們去做校園示範推廣活動,一方面開發了市場,另一方面也逐步建立年輕演員的自信心,能在設備簡陋的校園舞台上展現演出魅力,甚至引發追星的風潮,那不正是能長久雙贏的策略?

 

但怎麼也沒想到灣戲曲中心開幕後11天,他突然選擇放下,明明終於有了絕佳的基地,規畫已久與香港西九文化中心、上海戲曲中心的兩岸三地共同製作,聯手打開歐美市場的計畫好不容易才可啟步,怎麼就不等了?是帶著壯志未酬的遺憾而走?是真的累了?還是預計江山自有傳人出?我不知道。

 

臨終那日,他看來很平靜;原本想要安靜家祭的告別式,好多劇場界同輩與年輕輩自發而來,這一生應該值得了,但我還是忍不住懊惱,這是來不及做更多的事?還是已經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