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委託創作
走進台灣竹樂團的樂器室,映入眼簾的是許多造型有趣的竹樂器,竹弓琴、竹鼓、竹杵、叮咚琴、方盒琴、安克隆(Angklung)、拍筒琴、竹笛、簫、竹二胡等,可說是樂器控的小小天堂,它們多是由羅正楎自掏腰包訂製而來,是專屬於台灣竹樂團的「委託創作」。
雖說樂器的形制需求是由羅正楎提出,卻必須藉著工藝師傅——林玄晉、林錫裕的巧手降生於世,這兩位是國立宜蘭大學森林暨自然資源學系吳四印教授的高徒,吳教授專攻樂器科學,是聲學與振動學的專家,曾試圖培訓一批製作樂器的工藝師,但這份工作除了手藝更需耳力,當年僅有兩名學生出師,也成為羅正楎長年合作的對象。每樣樂器需要的竹材不同,所幸臺灣竹種多元,有體型大的巨竹做竹鼓,箭竹或紫竹做聲音清脆的小竹琴,粗枝的轎篙竹做低音的大竹琴,質地堅硬的麻竹則可依照木琴(Xylophone)的形制剖成一片片琴鍵後串成叮咚琴,但台灣竹樂團擁有的樂器中,最吸睛的當屬四方柱造型的拍筒琴及方盒琴。
拍筒琴源自索羅門群島,是以體型較大的竹筒製成的氣鳴樂器,原本的形制為圓管(竹子既有的形狀),但帶到高海拔的場地演出時曾因承受不了溫差變化而裂開,羅正楎只得與師傅們商量,以高溫高壓的積層竹材拼出方管的「竹筒」來代替,同理,形制來自馬林巴琴(Marimba)的方盒琴,前身即是圓管造型的竹管馬林巴琴,也是因應樂團的演出需求而被研發出來的新制樂器,帶到竹樂盛行的東南亞地區演出時,還因作工精緻引起對方仿製的意圖。
羅正楎本身就喜歡蒐集樂器,依照竹樂團演出的音色、音域、共鳴、聲部多元⋯⋯等需求向工藝師傅們委託製作新樂器,也算是將自己的興趣再往前推一步,台灣竹樂團也因此成了臺灣唯一編制完整的專業竹樂團。
音樂要人多才好玩
生長於嘉義縣梅山鄉,羅正楎與竹樂器接觸甚早,在梅山國民小學就讀時雖錯過了加入竹琴隊的機會,校隊使用的臺灣搖竹卻在他腦海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爾後學習音樂的旅程將他帶往演奏揚琴與鋼琴的道路,甚至成為中國文化大學中國音樂學系研究所的高材生,但真有緣分的人事物總能被牽引回彼此,兩造就在他退伍後再度相遇。
國立傳統藝術中心的駐園團隊——當代樂坊在2006年招募了一批傳統樂器演奏家,羅正楎因此在宜蘭演奏了一整年的揚琴,並在次年的「臺灣竹藝大展」中被分派到竹樂器館示範演出,因為竹琴的竹管為垂直排列,演奏揚琴的運竹方式得以順利轉移到竹琴上,羅正楎很快地成為演奏小竹琴的專家,也是在這時結識了吳四印教授。演奏竹樂器的經驗觸動了羅正楎的童年回憶,那裡有梅山家鄉的竹林,有在大自然中玩耍的情景,更重要的是相較於過往接觸的國樂悲傷曲調,羅正楎更喜歡竹樂聲響的輕靈愉悅,有感於竹樂器在展後即被束之高閣,著實可惜,便在2011年找來當年一同在竹樂館演奏的夥伴們,其中有打擊、彈撥、吹管演奏家,在臺北創立了「台灣竹樂團」。
仔細回想自己的音樂生涯,羅正楎發現演奏竹樂器拉近了他與故鄉、人群的距離,因為若循著科班路線成為獨奏家,他將只能過著逐音樂廳而演的生活,與聽眾之間也永遠有著臺上臺下的隔閡,但接觸了竹樂後,除了身邊有一起做音樂的夥伴,也因緣際會回到了梅山指導竹樂團,而竹樂演出不拘場地,觀眾也可近距離聆賞,演後還能讓好奇的民眾把玩竹樂器,對認為「音樂要人多才好玩」的羅正楎來說是一條更契合的道路。
屬於竹樂的未來
有了自己的樂器,夥伴也都來到身邊,大家該演奏些什麼好呢?剛創團時,台灣竹樂團多演出改編作品,並在2014年出版了《竹之聲》專輯,其中有阿爾及利亞、菲律賓民歌,也有南管古調、泰雅、臺灣歌謠,藉由耳熟能詳的曲調快速引起共鳴,讓大眾知悉竹樂器的聲音,後續又在2016年發行了環保之聲系列的第一張專輯《遙遠的記憶》,收錄八首羅正楎以臺灣保育類動物為題材的創作,因為熟悉樂器特性,為樂團譜曲時總會想著如何呈現竹樂團與眾不同的特色。
雖說竹樂器得視竹材做調整,無法如西樂、國樂器那般規格化,但因台灣竹樂團的成員皆來自科班,演出曲目也多使用調性和聲來譜曲,團員們會在竹管裡貼黏土微調音律,讓樂團能以十二平均律演出,爾後接觸了東南亞的團隊,該地區的竹樂發展較臺灣早,對創造聲響的思維亦不同,羅正楎開始探索專屬於竹樂團的獨特演奏方式,如:模仿大自然中的蟲鳥水風木、將搖琴拆開後由眾人接力完成曲調等,而不是讓它「很像」其他既有的演出系統。
對羅正楎來說,揚琴與竹樂是一體兩面,他先將揚琴的技術帶入了竹樂演奏,為樂器的表現力增幅,爾後再將演奏竹樂所接觸的新思維化為養分挹注回揚琴演奏,成就了他榮獲第三十一屆傳藝金曲獎最佳跨界音樂專輯獎肯定的創作專輯《旅人》,如此循環反覆,相互給予互惠共生,他的下一步計畫是什麼?「我會帶著一臺小竹琴到各地森林蒐集靈感,為台灣竹樂團環保系列的第二張專輯《森林之歌》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