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瑋耀是一名布農族的編創者,也是舞者。學生時期也在編創上多所著墨,之後歷經不同舞團的歷練,再加上對各類環境議題與社會時事的關注,讓他逐漸嶄露頭角。2020年曾擔任杵音文化藝術團駐團導演,透過他的視角為阿美族的樂舞注入新的視野。同年他編製的作品《Padan搖擺人》更是獲得Pulima藝術獎表演創作徵件競賽的優選。
想做到最好的跳舞初心
出生於臺東的邱瑋耀談起舞蹈的緣分說:「一開始家中學舞蹈的人不是我,是姊姊。但小時候我總是期待跟家人去接學舞蹈的姐姐下課,我的父母發現我對跳舞十分感興趣,在國小一年級時便送我去學舞蹈。」當升上國三時,他開始思考起未來的人生目標,發現自己對於舞蹈的熱情無可比擬,努力考進七年一貫制的台南應用科技大學舞蹈系。
邱瑋耀之所以如此熱衷學習舞蹈,除本身的興趣外,他說這一切也源於父母的教導:「我們不用去成為一個很偉大的人,但要把想要跟喜歡做的事做好。」簡短的教誨,讓他在求學過程中不斷努力練習,盡可能做到最好。且因台南應用科技大學舞蹈系除了舞蹈訓練外,也相當重視編創能力上的培養,因此從高中三年級起,邱瑋耀便開始不斷地編創作品,也愛上了編創的過程。
大學時期,邱瑋耀所熟識的牧師曾經告訴他:「在社會上要成為一個有影響力的人,並不一定要多偉大,而是能對社會有幫助的人。」這段話讓他開始思考起自己能為社會帶來怎樣的行動?幾經思考後,他想到一直以來自己熱愛的「編劇」,或許可以成為幫助這個社會的媒介,因此他開始從環境議題,如:海洋污染、空氣污染與森林砍伐等題材切入編創舞台劇,也從人際關係的主題去探討人與人之間的困境。他說他自己初期的創作想法很簡單,「我希望透過作品跟生命產生連結,這連結能被台下欣賞的觀眾抓到,並在他們走出劇場後能放射出去。」
在編創裡找出「我是誰」的身分認同
但在大學三年級時,他回過頭重新審視自己過往的作品,過程中發現這些作品裡面沒有屬於「我」的存在,也因此他萌生了一個對自己不斷提問的問題:「我是誰?」
他指出:「當這些劇本裡所關注的議題告一段落或結束時,我發現『我』不見了,我的聲音並沒有貫穿其中。」他不禁思索:如果忽略了「我」的存在,那是否將會永遠地困在框架中,而沒有「我」的身影?最終,「我」是否也會隨著時間而消逝不見?但與此同時,他也發現自己對於到底什麼是「我」,並沒有一個具體清晰的認知。
這類的「陌生感」正是源於對自我文化的不熟悉,邱瑋耀說:「過去我受了很多文化跟創作的薰陶與訓練,但那當中都沒有屬於我自己的文化。」而真正讓他清楚瞭解到自己作品中欠缺的「我」到底是什麼的推力,是蒂摩爾古薪舞集團長與藝術總監路之.瑪迪霖(Ljuzem Madiljin)曾分享給他的一段話:「一切的創作,都必須建構在母體文化之上。」
邱瑋耀聽見這段話的當下,便突然領悟到自己一直以來在創作編劇的路途上欠缺的是什麼,而過往一直困惑的「我」的面貌,也瞬間清晰可見。
搖曳下的Padan 搖擺人裡的傳遞與歸家
於是邱瑋耀開始將自己編製劇本裡的主題嘗試與自身母體文化——原住民文化相互連結。透過不斷回去故鄉採集資料,以及與耆老對話的過程中,他希望能「透過創作找到我是誰」,將過往自己不被看見的,實際流淌在血液裡的文化給找出來。
因此他創作了一系列的當代劇場創作,分別是:《uncinian自我獨白》、《覓食者》、《弱身體的反抗》與《Padan搖擺人》。前三部作品,講述了最初對自我母體文化的陌生,到後來亟欲找尋母體文化的煎熬感受;最後一部《Padan搖擺人》,則呈現了他找回自身文化之路的悸動。
Padan,是一種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又名為五節芒,在布農族的文化中是具有聖俗兩種不同用途的媒材。在建築傳統家屋的用途上可作為屋頂與壁面的材料,同時也是歲時祭儀裡相當重要的儀式植物。對此邱瑋耀說明:「像是在布農族小米豐收祭Pasibutbut之中的獵前祭槍歌Pasiliaya這一祭典裡,部落的長輩會搖動Padan吟唱,而眾人則跟隨和唱。」使用Padan的原因,長輩們是這麼告訴他的:「唯有透過搖動Padan,我們才能將想傳達的想法傳遞給上天,而其本身的葉子又象徵著回家的道路。」
在《Padan搖擺人》中,邱瑋耀大量運用「搖擺」這一動作作為整齣劇的主軸。他說:「布農族文化中沒有『現代舞蹈』的記載與蹤影,因此我從布農族的生活語彙中去擷取、創作,例如:彎腰,將這一動作融入於搖擺的舞蹈動作當中,在舞台上呈現布農族的生活樣貌。」而搖擺這動作又是怎樣產生的?他說:「草之所以搖擺,是因為風;人之所以搖擺,是因為生命裡的議題。」對邱瑋耀而言,Padan原先於母體文化中的意涵,在劇場裡成為他從原住民身分去看見各類不同生命議題裡的角度。
透過編劇 讓眾人找回自身的母體文化
身為一位創作者,邱瑋耀一直在思考原住民傳統樂舞與現代的關係,他認為:「身為一位傳承者,並不是要去推翻或取代傳統樂舞,而是讓它能有個更不一樣的多元面貌存在於現代之中,而非單一性存在。」他希望傳統能經由創作的過程,呈現出更為多樣的可能性;邱瑋耀也希望觀眾能藉由透過觀賞他的作品,進而意識到其實各自的母體文化一直都存在於己身,未曾消逝過。
「當觀眾看見我在舞台劇中尋找我的母體文化,是否也能反思到自己,看見自己身上母體文化的重要性?」邱瑋耀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