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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短成「長處」 穩穩舞向世界

  • 副標題:蒂摩爾古薪舞團的國際之路
  • 文:文|郭耿甫 (樹德科技大學藝術管理與藝術經紀系助理教授) 採訪協力│蔡依庭 蔡品萱 王紫縈
  • 圖:蒂摩爾古薪舞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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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摩爾首度站上愛丁堡藝穗節,以《Kurakuraw.舞琉璃》向世界宣告排灣族當代 。
描述

蒂摩爾並非為了國際而國際,2014 年一個月的愛丁堡之行,讓團隊上上下下都獲得了巨大的衝擊與覺醒,路之與巴魯歸零回到創辦舞團的初衷,重新出發,他們知道若想要隔年重返國際策展人雲集的愛丁堡,必須是一個更新、更好的狀態,這讓舞團全體一直保持在持續升級的氛圍當中。

搶在蒂摩爾古薪舞團(以下簡稱蒂摩爾)即將前往溫哥華國際舞蹈節前夕,便前往屏東三地門的「家」。下午一點,樓下排練場已經汗水淋漓,團員與藝術總監路之.瑪迪霖(以下簡稱路之)以及舞蹈總監巴魯.瑪迪霖(以下簡稱巴魯)正抓緊時間,為出國演出一次又一次地進行排練。

 

創團時

腦中根本沒有「國際」二字

路之大學畢業回到三地門部落的國中教學,發現有很多優秀的孩子,卻沒有展現的平臺,於是她就免費教他們跳舞,直到他們考上大學,孩子離開部落四散而去。她進一步覺得,應該成立一支舞團,慢慢找到一起朝未知目標邁進的一群人,過程中同樣是舞蹈科班畢業的弟弟巴魯也歸隊了。

 

「在當時一直聽到有人說排灣族當代,可是卻沒有人去執行,雖然也不知道如何定義,但我們決定以這個為目標前進。」當時路之覺得,要探索排灣族的當代,應該先讓自己回到傳統。然而在部落祭儀中,她察覺族人似乎已經不太知道古謠怎麼唱,身體怎麼動,甚至有人穿著高跟鞋,她發現族人雙足踏在土地上的「自然律動」不見了。

 

但路之同時也發現在演唱古謠的過程,身體會跟著聲線走,而不是讓腳帶著身體,由此開始發展成蒂摩爾獨特的身體訓練方法,團員首先要學會唱傳統古謠,並學習在歌唱的換氣當中,轉換為身體韻律的呼吸。

 

從愛丁堡藝穗節開始

關於國際演出,路之表示,雖然曾經有過一些受邀國際演出經驗,但第一次的愛丁堡藝穗節(Edinburgh Festival Fringe) 才算是契機。2014 年蒂摩爾爭取到愛丁堡藝穗節首屆「臺灣季」的演出機會,獲得觀眾與評論極為正面的回應,《蘇格蘭人報》(The Scotsman)給予四顆星的好評:「演出內容感動至極強烈的情感觸動人心透過演出者的表演溝通,語言障礙似乎消失於無形」。

 

愛丁堡藝穗節是全世界策展人選秀的平臺,拉丁美洲最具規模的墨西哥「賽萬提斯國際藝術節」(Festival Internacional Cervantino)策展人看完表演後,竟然正式提出了隔年藝術節的邀約,在此之前,只有大前輩──雲門舞集、優人神鼓與無垢舞蹈劇場曾經受邀參加。可是路之竟然在思索後拒絕了。巴魯驚訝怎會放棄大好機會,很多人也覺得不可思議,但路之想的是舞團的長遠腳步,而不是只有這次。

蒂摩爾藝術總監路之(左)與舞蹈總監巴魯在墨西哥賽萬提斯國際藝術節演出劇場前合影。.JPG

蒂摩爾藝術總監路之(左)與舞蹈總監巴魯在墨西哥賽萬提斯國際藝術節演出劇場前合影。

 


看到自己的不足 蹲低馬步再出發

當時舞團的狀況還不夠穩定,長達一個月在愛丁堡藝穗節成為一場洗禮,一方面她看見了其他團隊在傳統中發展當代的各種形式,二來也在國際的平臺映照了舞團從團員、編舞家、行政到藝術總監都在自我的角色仍存有大量的不足。路之心想:「我的團隊如果沒有準備好就登上了這樣的國際舞臺,可能連第二次機會都沒有,甚至可能連舞團的生命也要扼殺了。」

 

於是坦白地回覆藝術節,表示當下舞團有狀況並不合適,希望能給予時間讓舞團準備得更充分。

 

由於深刻感受到愛丁堡舞臺對於舞團的成長意義,蒂摩爾上下同心繼續爭取,2015 年又站上愛丁堡藝穗節的舞臺。隔年,經過愛丁堡洗禮後的最新作品《似不舞【s】》完成,同時贏得巴西賽萬提斯藝術節與朱利歐托瑞國際藝術節 (Festival Internacional de las Artes Julio Torri)正式的邀約。

2018年二度遠征亞維儂,場場滿座,許多觀眾2017年便曾經觀賞過蒂摩爾的演出。.jpg

2018年二度遠征亞維儂,場場滿座,許多觀眾2017年便曾經觀賞過蒂摩爾的演出。

 

腿不長卻能夠在天上飛

舞團邁向國際

2016 年十月蒂摩爾終於踏上了中南美洲,墨西哥每日報(EL DIARIO) 頭版報導:「《似不舞【s】》強烈吸引觀眾目光,猶如偷走了墨西哥薩爾蒂約的整個夜晚!舞者們的肢體語彙猶如飛鳥與游魚般的動作,自然而生動。」

 

路之忍不住詢問了賽萬提斯國際藝術節策展人,怎會對這部作品感興趣,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很奇怪你們的舞者腿沒有很長,卻很像能在天上飛。」他坦言過往舞蹈都是西方人的形象與觀點,舞者必須是修長,三七比例。然而蒂摩爾的舞者全然不同,卻讓舞蹈更為純粹,不需要透過解釋,他就能看見想要述說的東西。

 

這個不貿然前進的臺灣排灣族當代舞團,在穩穩前進的腳步中,用力爭取任何對團隊成長與國際行銷有益的機會。2017 年他們連續兩年站上世界另一個最大的外亞維儂藝術節,甚至2018 年也重回了愛丁堡藝術節的戰場,並且在今年(2019)起,開始展現了持續耕耘的效應,他們將要陸續遠征加拿大、英國、智利與印度等國家,2020 年也已經有了歐美五個藝術節的邀約,目前團隊企圖以此基礎,積極洽談其他藝術節加入巡演行列。

 

腿短的笨鳥慢飛,卻越飛越遠了⋯⋯

 

蒂摩爾並非為了國際而國際,2014 年一個月的愛丁堡之行,讓團隊上上下下都獲得了巨大的衝擊與覺醒,路之與巴魯歸零回到創辦舞團的初衷,重新出發,他們知道若想要重回國際策展人雲集的愛丁堡,必須是一個更新同時更好的狀態,這讓舞團全體一直保持在想要繼續能力升級的氛圍當中。

 

另一個收穫,是對於自己還在摸索中的「排灣族當代」創作方向的肯定。路之表示,在臺灣演出賣票迄今依舊辛苦,但如今在國際藝術節卻能夠連演二三十場滿場,贏回了對自我的自信與價值,特別是當地觀眾直接的意見表白,更是舞團最好前進的動力。

賽萬提斯國際藝術節總監表示:「很奇怪你們的舞者腿沒有很長,卻很像能在天上飛的感覺。」.jpg

賽萬提斯國際藝術節總監表示:「很奇怪你們的舞者腿沒有很長,卻很像能在天上飛的感覺。」


直接的回應 最好的提醒

路之表示,愛丁堡與亞維儂有很不同的觀眾反應,舞團最喜歡亞維儂,亞維儂每一場謝幕,觀眾都起立踱地鼓掌喝采掌聲,「法國人很會形容,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說不喜歡。我們在臺灣沒有這樣子的經驗。」除此之外,在臺灣演出時,演完觀眾會問:「你們剛剛唱了什麼?那是什麼意思?」但在語言與文化隔閡更大的國外,觀眾卻說:「我剛剛聽你們唱歌的時候,我聽到了什麼、感覺到什麼」。

 

原來語言並不是障礙。

 

在亞維儂還有一位觀眾,他是視障,卻來看過兩次演出,他說:「我看得到你們的演出,從你們的歌聲跟你們的踩步,我可以知道你們在哪裡。」路之問他:「你可以看得見?」他說他看不見,但他說:「我用心就看得到了。」這也讓路之深深地感動與震撼,越是走到世界各地,反而越讓團隊成員更看見自己,自己土地與文化的美好,以及必須更努力的必要性。

2016年蒂摩爾與紐西蘭黑色優雅舞團共製《在一起》,過程雖艱辛,卻開啟另一條與國際交流的路 。.jpg

2016年蒂摩爾與紐西蘭黑色優雅舞團共製《在一起》,過程雖艱辛,卻開啟另一條與國際交流的路 。


在國際展演中蛻變與成長

路之表示在幾個層面特別明顯,其一是回歸到創作面上。在臺灣演出裝臺需要一個禮拜,但出國時通常只有一天或最多16 個小時,加上窘迫的國際旅運費用,所以開始在編創過程中我們就會思考,如何用最簡單舞臺設計來表現,當沒有複雜的裝置與道具時,思考就會回歸到完全由舞者內在產出。

 

另一面向是在行政,增加了全職國際行政專員的角色,無非是想要把國際推廣與邀演行政工作做得更好,甚至包含了國際交流與國際共製的想法實踐。2016 年舞團與紐西蘭黑色優雅舞團合製《在一起》,演前在三地門蒂摩爾排練室進行兩周密集排練,由於語言、工作文化不同,雙方花了許多努力在溝通磨合,排練

期間,甚至遇到強颱莫蘭蒂,造成排練室斷水斷電長達三天。然而,這樣的辛苦經驗,卻讓團隊決定要繼續挑戰,但需要將製作期拉長,目前與印度的舞團正在進行長達三年的計畫。

 

還有一點是體認到從行政團隊到藝術團隊,「穩定」格外重要。舞團行政經理邱書婷幾乎是創團「元老」,國際行政也終於在部落裡找到了有心的年輕人參與,加上團員總共九個全職,人事成本負擔雖然沉甸甸,但咬著牙都要繼續拚搏。路之甚至希望工作之外,無論行政與藝術,每一位成員都能夠擁有「生活」。

 

舞團從創辦當年每周利用周末兩天排練,現在周間每天工作八小時,然後周休二日,路之希望團員能夠多跟自己家人相處生活,「很多的養分應該是來自於生活,工作時,就專注地在工作上,我覺得工作才會做的長長久久,而不是一時、漂亮而已。」

 

期待同行打拚不忘珍重自我

路之觀察到,臺灣有非常多的原住民團隊在國際上發光發熱,各自有不同目標與經驗。要推廣自己的文化,首要必須把作品做好,才會一直有機會。但同時她更想提醒大家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擁有健康的身心靈,原住民的表演藝術,才有更多擴展的可能。

街頭宣傳是愛丁堡藝穗節最美的風景,蒂摩爾成為目光焦點。.JPG

街頭宣傳是愛丁堡藝穗節最美的風景,蒂摩爾成為目光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