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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臺灣傳統舞蹈之DNA

  • 副標題:第127期-2019/12
  • 文:趙郁玲(臺北市立大學運動藝術學系副教授)
  • 圖:新古典舞團、雲門舞集、中國文化大學舞蹈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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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陣舞蹈進入當代劇場後,除試圖增進創作形式的豐富性,增強其技巧的強度,更為側重創作者之情境與思想的傳達,圖為雲門舞集作品《家族合唱》呈現臺灣宗教藝陣的場景。
描述

若以身體作為共通的國際語言,那麼臺灣在地文化之主體的舞蹈為何? DNA 是生命的藍圖,傳統若是載體,文化基因是密碼,那專屬於臺灣舞蹈生命的DNA 又是何種面容樣態呢?

全球化網路無國界的今日,人們使用共通的國際語言,討論分享有趣的議題,同中求異的需求中,反而彰顯出「在地性」之重要,我們所處的在地人文,是構成不同文化間互動對話時,獨特存在的立基!

 

舞蹈是一門化肢體為言語的動態藝術。舞者藉由作品發聲,參與實踐生命的文本。舞蹈在DNA 的雙螺旋的架構中,自有其殊相,素描舞蹈的DNA,彷如回眸時代的軌跡。

 

基因

活絡於常民文化的傳統舞蹈種類多樣,涵括每個時期原住民族、漢族⋯⋯等,因著祭儀、娛樂等不同功能而衍生。用中央研究院院士許倬雲1998年考古學文化層位的觀念,臺灣文化可以解析為多層文化層的疊壓始至今日的面貌,臺灣文化發展過程及其多層結構分為:1. 原住民文化、2. 閩粵地區的中國常民文化、3. 日本近代文化、4. 中國近代城市文化、5. 近代西方文化;文化是經年累積與轉變的結果,就舞蹈文化而言,文化的厚度與建構,自然無法將社會環境與人文置外。

 

因此多元文化薈萃下的臺灣舞蹈類型,如基因轉錄為原住民族樂舞祭儀、藝陣舞蹈、戲曲舞蹈、雅樂舞與邊疆民族舞蹈,以及解嚴時期後引入的大陸秧歌舞、少數民間舞、民族舞劇,還有受現代舞蹈形式影響的民族舞等不同的面貌。

 

一般將臺灣傳統舞蹈區分為原住民族樂舞以及漢族傳統舞蹈。原住民族樂舞祭儀依其分佈的地理與人文特色又可分為: 阿美族、泰雅族、排灣族、布農族、卑南族、魯凱族、鄒族、賽夏族、雅美族(達悟族)、邵族、噶瑪蘭族、太魯閣族、撒奇萊雅族、賽德克族、拉阿魯哇族、卡那卡那富族等舞蹈。

 

以上述五層文化層疊壓的概念,如同三明治麵包,形成「五」明治繼續發展於臺灣文化之中互為涵融。

文化大學舞蹈系盧志明所編作之《別窯》,將舞蹈自戲文及原戲劇程式中抽離,創作戲曲舞蹈形式,李銘訓攝影。.JPG
文化大學舞蹈系盧志明所編作之《別窯》,將舞蹈自戲文及原戲劇程式中抽離,創作戲曲舞蹈形式,李銘訓攝影。
 

解碼

臺灣漢人社會建立大致始於1621年(明朝天啟元年),因漢人的移墾及1662 年鄭成功政權底定,隨著書院、社學的成立,漢學儒文化及其儀禮在臺茁根、傳播。漢民族的舞蹈語彙隱含於儀禮及常民生活之中,歌舞小戲及戲曲文化依附著農業生活型態與民間信仰在臺灣流傳,庶民文化中藝陣的舞蹈語彙也發展其中。

 

至日治時期,臺人舞蹈風格雖仍受劇曲舞臺的動態模式所影響,此時日本舞踊以及新舞踊因日人引介來臺,輾轉間,留日學生赴日習舞返臺後,在傳統新舊之中產生轉化,例如留日習舞的林明德看見戲曲名伶梅蘭芳的演出後,即嘗試習梅式風格編作「霓裳羽衣舞」,林香芸隨其聲樂家母親林是好在中國東北新京(長春)演出,並與當地的京劇演員學習戲曲身段編創舞蹈,民族舞蹈在此時仍在舞者創作中新生延續。

 

1945年隨著國民政府政權來臺,帶來另一波大量的移民潮,各族群文化相繼來臺,臺灣民族舞蹈的面容則由閩粵族群與原住民族,擴增各族群舞蹈,例如《蒙古舞》、《苗女弄杯》、《新疆舞》、《西藏舞》⋯⋯。在戰鬥文藝為主軸、文藝為戰鬥武器的概念下,中國意識及反共的主題,成為創作題材的重點,「民族舞蹈」在此時期成為主流舞蹈形式,中國原鄉的探索、中華樂舞的復興、娛樂聯歡成為主調。國家節日慶典、民族舞蹈比賽、學校遊藝會、軍中娛樂,展演呈現場域之廣,讓這波推動探索,彷如全民運動。

 

在復興中華文化主調下,臺灣早期的舞蹈工作者,如李彩娥,蔡瑞月、李淑芬、辜雅棽等,開始相隨國民政府播遷來臺的戲曲藝人:崑曲名家許炎之、京劇名師梁秀娟、蘇盛軾、戴琦霞、曹駿麟等人學習戲曲中的舞蹈身段,並將舞蹈自戲文及原戲劇程式中抽離,依個人的審美經驗,另選取中國樂曲,創作戲曲舞蹈形式。而原已流傳於庶民文化中的藝陣,例如《老背少》、《獅陣》、《車鼓陣》、《跑旱船》、《水族》(鷸、蚌)⋯⋯等也再次成為舞蹈素材,此時期也是政府戮力發揚中華民族舞蹈的全盛時期的開端。

1960年代,任教學院中的教師著手建立民族舞蹈的體系,一方面進行原民舞蹈的採集探訪另一面探索再現中華的傳統舞蹈,如高棪以古時宮廷女性柔順婉約的步態,編創「宮燈舞」.jpg

1960年代,任教學院中的教師著手建立民族舞蹈的體系,一方面進行原民舞蹈的採集探訪另一面探索再現中華的傳統舞蹈,如高棪以古時宮廷女性柔順婉約的步態,編創「宮燈舞」。

催化

舞蹈工作者如同DNA 中的蛋白質與酶,在文化基因中催化出舞蹈不同的樣貌。

 

1964年起大專院校開始建立舞蹈專科,戲曲名家先後被延聘於各校舞蹈科系,教授「崑曲」、「國劇武功」與「身段」,在學校播下「中國古典舞蹈」之種籽,為戰後臺灣注入京戲的演出形式,如《昭君出塞》、《小放牛》、《貂蟬》⋯⋯成為轉化為戲曲舞蹈的素材與參考依據,也產生跨界融合的現象。

 

同時,任教學院中的教師,著手建立民族舞蹈的體系,一方面進行原住民族舞蹈的採集探訪,另一面向戮力於典籍中探索再現中華的傳統舞蹈,如高棪以古時宮廷女性柔順婉約的步態,編創《宮燈舞》;李天民以古典舞蹈基本動作為藍本,著《國舞基本動作》、劉鳳學1967 年著《倫理舞蹈「人舞」研究》致力於重建唐樂舞及儒家舞蹈文本。

劉鳳學至今仍持續地以舞蹈作為學術研究,自古籍、文獻、樂譜中戮力探索唐樂舞之美及其美學之再現與重建。.jpg

劉鳳學至今仍持續地以舞蹈作為學術研究,自古籍、文獻、樂譜中戮力探索唐樂舞之美及其美學之再現與重建。

1987 年解嚴後兩岸開放交流,隔絕三十八年後中國舞蹈觀再次引入臺灣,秧歌舞、少數民族舞與古典民族舞劇等中國文化革命後的中國舞蹈形式,如浪潮般一波波湧入,原茁根臺灣傳統舞蹈審美觀漸趨勢微,加之受現代舞蹈思潮與形式的影響,產生今日臺灣漢族多元混合舞蹈的面貌。

 

DNA 是生命的藍圖

1990年代,臺灣舞蹈團體進入國際舞壇,面臨了自身文化與競爭力的議題,輾轉間帶動在地文化尋根的思索,臺灣人文、宗教、現仍存於常民文化的藝陣,再度成為題材,轉化成為表演藝術創作作品。

 

諸多變異之間,不變地如劉鳳學至今仍持續地以舞蹈作為學術研究,自古籍、文獻、樂譜中戮力探索唐樂舞之美及其美學之再現與重建,編作唐大曲《皇帝破陣樂》、《春鶯囀》、《蘇合香》、《團亂旋》及唐小曲《拔頭》。舞臺下,活絡於常民文化的漢族舞蹈,則持續在廣場、公園、社區文化教室及廟會慶典中存在,成為自娛娛人、聯絡感情、健身等媒介。

 

母文化基因是催化轉化的基底,文化層的累積傳統如主軸,變與不變之間,百年來編舞者如同基因的工人轉錄書寫臺灣舞蹈面貌 。

 

今日的創作是明日的傳統,臺灣傳統舞蹈如同有機體般繼續活化,於每個舞蹈作品中再生演化。
1945 年隨著國民政府政權來臺,各族群文化相繼來臺,臺灣民族舞蹈的面容則由閩粵族群與原住民族,擴增各族群舞蹈,圖為高棪所編《西藏舞》。.jpg

1945年隨著國民政府政權來臺,各族群文化相繼來臺,臺灣民族舞蹈的面容則由閩粵族群與原住民族,擴增各族群舞蹈,圖為高棪所編《西藏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