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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琴演繹「海翁繪」 張雅晴傳奏父女一世情

  • 副標題:第131期-2020/08
  • 文:倪暐
  • 圖:徐榕志、張雅晴
  • 點擊數: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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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

張雅晴說,製作當下渾然不覺,「現在覺得這張專輯有點意義,因為記錄下了某個臺灣的時代。」

2019年傳藝金曲獎頒獎典禮上,來自高雄的小提琴家張雅晴以小提琴演奏專輯《海翁繪》拿下「最佳跨界音樂專輯」與「最佳編曲獎」兩大獎。個頭嬌小,張著大眼睛領獎的張雅晴激動表示:「這個獎應該頒給畫家張金發!」

畫家父親 是專輯的靈魂。

張雅晴說,專輯在父親過世後5年開始醞釀,她以2年時間,重新走過激發畫家父親半世紀前畫作創意的現場,邀請臺灣作曲家蔡淩蕙創作編曲,她自己親自演奏。父親的畫作與原民古調透過全新創作,以小提琴獨到詮釋,也回應了父親當年在部落間所繪下的那些,屬於臺灣的美好。

張金發於1934年出生於高雄港口邊苓雅寮,當時正值第一代留日臺籍畫家紛紛返臺,他與李石樵、楊三郎、顏水龍、廖繼春等前輩畫家相識,畢生創作不輟,並扛起老師劉啟祥創立的「臺灣南部美術協會」總幹事職務30年,曾被譽為「下港畫家」。

張金發畫作曾獲高市府文藝獎、文建會文馨獎,多件作品獲臺灣國立美術館、臺北市立美術館及高雄市立美術館典藏,其中,以臺灣原住民族為主題的創作,更被藝評家國立成功大學歷史系教授蕭瓊瑞盛讚,認為他的畫作展現人權關懷,呈現對人類普世的價值與愛;而關注臺灣農漁鄉下人生活的創作,則顯示臺灣多元社會族群共融的特色。

張雅晴說,父親生前少言,幾乎是將全部時間都留給了繪畫,可見其對繪畫所傾注的熱情。她自己後來也出國留學,直到父親生病,她接到通知後回臺灣探視,才知道父親已經是淋巴腺癌第四期,為了與母親輪流照顧父親,她放棄了學業,直到父親過世。

原鄉歌謠與畫作 細密貼合共鳴

張雅晴表示,父親作品呈現在地關懷,具有人物敦厚、土地生命質感,她踏上父親取材走過的道路,採集原住民古調與聲音。另外也特別邀請作曲家蔡淩蕙將畫作精神以原鄉歌謠轉化呈現,完成了與父親畫作共鳴的夢想。

張雅晴畢業自美國新英格蘭音樂學院,拿到小提琴演奏碩士,現在除了不定期舉辦獨奏會,也在國立臺灣藝術大學、國立屏東大學等校音樂系兼任助理教授。因為這張專輯,她找到了與臺灣土地的連結。

張雅晴說,父親很喜歡到山區寫生,從1950年代開始,因為爬玉山,而與原住民有了頻繁接觸,之後畫作就多以各地原住民族的生活樣貌為創作主題,其中以布農、排灣、魯凱及阿美族等各族為主,畫中人物栩栩如生,記錄了原住民的日常。

「父親畫作太多,可惜我在他生前未能有機會當面問他,他到底看到了什麼?他在想什麼?」彷彿是尋根,也像是要彌補一絲缺憾,張雅晴於是想要重訪父親生前踏過的部落,希望可以感受父親當時所感受的一切。

臺灣就像「海翁」 古調中藏著思念

樂曲構想成形之後,張雅晴尋找可以合作的作曲家,找到了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傳藝系的蔡淩蕙。後來因緣際會參加了太平洋藝術節,聽到了原住民古調,她決定深入各部落祭典、造訪耆老,實際採集到約20多首排灣族及阿美族古調,提供給蔡淩蕙作為創作素材,因此誕生包括玉山日出」、討海人農家樂獵舞等多首組曲。

採集時原本擔心不同古調風格差距大,但透過蔡淩蕙的巧思,張雅晴發現風格不一也成為作品的特色,專輯命名為《海翁繪》也有用意。她說,「海翁」是臺語發音,指的是「鯨魚」,臺灣就很像是海上鯨魚,也象徵代表「臺灣的畫」的寓意。

作曲家劉聖賢也應邀在專輯中創作一曲〈阿嬤吟詩〉,這是一首小提琴與鋼琴的奏鳴曲,以張雅晴的阿嬤張陳故才女士婉約繚繞的唱謠為發想,讓河洛古調在鋼琴與小提琴的古典奏鳴曲聲響中,有了不同層次的風味。

張雅晴回憶,整理家裡的卡帶時,發現了阿嬤在阿公過世後,獨自一人傷心吟詩的哀愁錄音。劉聖賢模擬吟誦的獨奏,將古謠自由的旋律量化為節拍,因悲傷而凝滯的古調因此更具線條與方向,抒情也寫意,宛若千帆過盡所留下的淡淡美好。小提琴與鋼琴之間的對話、交互完成的樂句,投射出她對阿嬤的思念之情,好似跨越時空的傾訴。

值得一提的是,專輯中所有組曲緊扣畫作,張雅晴實際看過畫作之後,選擇出比較有感的作品,再去採集不同的古調,但她也認為必須尊重古調有不同的吟唱時機與場合,再與畫作配合,用力之深,印證父女之情。

替父親留下印記 記錄可能失傳古調

從小就極具藝術天分,小提琴不曾難倒她,張雅晴的習藝之路可說順遂,直到想做這張專輯,打開了她的新視野。「一開始我很天真,要找跟海相關的古調,找到排灣族去,結果排灣族根本不靠海,但也不會覺得氣餒,就是一種學習;後來也才知道,這個主題應該要找阿美族,阿美族才有關於海的古調。」

張雅晴說,做這張專輯,好像也替父親留下了一些印記。她還記得小時候如果全家要去阿里山玩,千萬不能告訴阿嬤,因為父親年輕時去山中寫生,一去就是一星期,毫無音訊,讓阿嬤非常緊張與擔心。後來前進部落,看到了部落的生活,再與父親的畫作相驗證,她忽然明白了,也許父親就是把在部落的所見所聞紀錄在畫作中,不少原住民後代因為父親的畫,再來尋根,了解了祖先以前的服飾、習俗,父親的畫宛如時空膠囊,牽起了世代的記憶。

這張專輯對張雅晴來說,除了可以把自己的小提琴專長與父親畫作、原住民古調相連結,另一層意義也是記錄了可能要失傳的古調。她回憶,像是獵舞一曲,原本是排灣族打獵後回到部落前報戰功的古調,傳統上規定只傳男不傳女,因為耆老擔心失傳,才破例傳唱給女子,「我自己則是因緣際會,記錄下了古調,在專輯中呈現,也為已經少人吟唱的古調留下紀錄。」

博士學位終究沒能再回去讀完,但是張雅晴不後悔,開心分享現在除了小提琴之外,她也學起雅緻的南管,「我想起父親的畫曾被稱讚彷彿畫中可聽到聲音,這次我把想像中的音樂做了出來,我想,完成這張專輯,父親應該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