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由明華園天字戲劇團,聯手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推出《無題島:孽種與魔法師》。導演王嘉明和Baboo將攜手合作,從莎士比亞的《暴風雨》出發,描繪無名之島上的神怪想像與人心慾望。
他者史觀建構島嶼生態
《暴風雨》是莎士比亞晚期的集大成之作,在莎劇中是相當受到歡迎的劇目之一,歷年來也不乏以此改編的作品。在臺灣,當代傳奇劇場和電影導演徐克合作的《暴風雨》,便令人印象深刻。在面對那麼多的作品先例,如何找到當代詮釋的視角,顯得格外重要。
Baboo認為,《暴風雨》是一部充滿政治性的文本。劇中的魔法師,透過法術控制島上的一切精怪生靈,以外來者的身分,成為島嶼的統治者,制定了島上的倫理關係秩序。然而,看似穩定的權力運作與倫理制度,背後卻流竄著強烈的個人慾望、野心與背叛。Baboo提出疑問:「如果不是從一個擁有權力的人來說故事,那這個故事是由誰來說?」
以《暴風雨》為故事原型的《無題島》,其不同於原作的切入角度即在於敘事觀點的翻轉。Baboo表示,現今人類對於自然/非人類的想像,多是從以人為中心本位的世界觀去建構;然而,《無題島》試圖建構的,正是一個非人類的神怪世界觀、倫理觀。於是,一個政治性的文本轉向了島嶼生態系統的詮釋,面對人類是島嶼/世界的外來者、闖入者,要如何與自然共生共處? 他強調,非
人類本位的思考邏輯和敘事,鬆動了想像的邊界,也是這次創作的核心思考。
「聲音」只是一道門
談到王嘉明和莎士比亞的交手,早在2003年的《泰特斯-夾子/布袋版》,他透過複雜的敘事手法結合偶戲,在拆解與重組文本的過程中,打開莎劇的詮釋可能。
2008年的《羅密歐與茱麗葉—獸版》,則以野獸象徵青少年生猛、青春的力量和生命力。2014至2021年間,王嘉明更先後導演了四個版本的《理查三世》,以身、聲分離的方式,讓角色的身體和聲音分別由不同的演員扮演。每一次的交手,王嘉明都創造出詮釋莎劇的各種可能,而每一次的對話,也都是創作手法上的延續與進化。
現代劇場藉由視覺與聽覺的感官交織,在舞臺上創造出各種戲劇世界的想像。然而,相較於視覺的呈現,王嘉明認為聽覺是在處理文本時,很重要的核心關鍵。「文字進到劇場之後永遠都是聲音」,不管是五步抑揚格寫出的臺詞,或是《暴風雨》本身豐富的音樂性表現,這讓他在翻譯莎劇文本時,特別注重聲音節奏與整體空間的聽覺能量變化。
不同以往的是,此次《無題島》的劇本須仰賴臺語文編劇的轉化,「臺語、英文的差異,就會影響到聲音如何去鋪陳。」在排練過程中,導演必須與歌仔戲演員不斷嘗試聲音的各種可能,尤其歌仔戲本身是以歌為核心。以【七字調】、【都馬調】受到觀眾喜愛為例,「其實這跟它的唱、情節和情緒鋪陳,都是非常相關。」在王嘉明看來,聲音不僅是一個劇場元素而已,它更像是一道門,「打開門之後,是一整套與肉體、文化、語言糾結在一起的邏輯系統」,這些都會影響到場上的表演設定而必須慎重思考。
《蟾水孤蟾》激發野臺精神
2021年,Baboo與王嘉明分別和明華園天字團展開合作。Baboo所執導的《醉月》,改編自后羿與嫦娥的故事,可惜受到疫情影響未能如期推出。王嘉明執導的《潮水孤蟾》,則改編民間的金蟾傳說,該劇將外臺歌仔戲的表演風格與舞臺布景置入現代劇場,並結合現代搖滾樂團,打造生猛、華麗的歌仔戲外臺魅力。
王嘉明認為,發展於民間日常的歌仔戲,進到劇院就會有空間上的牴觸,這當中必須思考的問題是,如何讓觀眾感受到歌仔戲的表演能量,同時又能吸引他們繼續看下去,「對我們來說,利用混搭的演繹方式,讓他們在當代劇場的視覺脈絡中,表演性不會被削弱。」
Baboo則強調,如果現代劇場和外臺分別以雅、俗為代表,「我要找雅與俗之間的東西──野的存在」。在《潮水孤蟾》的視覺平面設計上,Baboo選擇不外加其他東西,而是重組原本就有的舞臺布景。他強調,「野可以自成審美世界,可以很當代,也可以很有自己的語彙和風格。」
王嘉明和Baboo同時看到了野臺歌仔戲從原生場域長出的表演魅力,藉由混搭與重組的方式,在今年的《無題島》中,他們除了希望進一步凸顯歌仔戲演員驚人的表演能量,更希望能把它變成一種精神上貫穿,「更把野的精神放到每一個設計環節之中。」Baboo說道。
在與明華園天字團合作的過程中,王嘉明所思考的,是如何在劇場裡回到以演員技術本位為核心,透過歌仔戲自身的元素與特質,「在重組之下,如何藉由建構的新系統達到未有之感受?」對於在戲棚下長大的Baboo來說,野臺歌仔戲所散發的精神與魅力,是Baboo現代劇場啟蒙的重要養分。《無題島》將延續著王嘉明、Baboo和明華園天字團的合作經驗,藉由野臺歌仔戲的表演美學,以野的自覺走入現代劇場的美學脈絡,展現來自歌仔戲民間的「野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