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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同臺 探索更多可能—轉現人偶跨界的不同魅力

  • 文:邱一峰
  • 圖:阮劇團、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達志影像/Shutterstock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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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現代表演藝術的多元發展,東西方戲劇型態的持續交流,許多劇團也努力嘗試人戲與偶戲跨界的可能性。圖為《釣蝦場的十日談》宣傳片劇照。(攝影:種種影像/陳冠任)

在戲劇的舞臺上,向來人戲與偶戲原是兩條涇渭分明的表演系統,編制、成本、技術、形式均有各自的演出規模和美學特色,也都有各自吸引追隨的觀眾群。不過,隨著現代表演藝術的多元發展,東西方戲劇型態的持續交流,許多劇團也努力嘗試跨界的可能性,希望作品能夠為觀眾帶來創新的表演風格、從感官到心靈刺激新的感受。

阮劇團《釣蝦場的十日談》及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剪紙人》兩部作品,即是人偶跨界同臺演出的另一種嘗試,本文分別訪談兩部作品的導演——楊輝及鄭嘉音,探索他們對偶戲表演型態的新思維。


楊輝《釣蝦場的十日談》,尋找最臺味的形式與內涵


儘管楊輝與汪兆謙彼此久仰對方名號,但兩人卻是在多年前於愛丁堡藝術節中首次碰面。雙方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當下便積極尋求未來合作的可能性。楊輝告訴兆謙:「要能夠創造出能夠代表臺灣的表演作品,一定要用布袋戲為元素。」這樣的想法沈浸了三年,楊輝經過幾次來臺演出及與劇團交流,也逐漸掌握臺灣布袋戲的表演風格,當再次與兆謙討論合作的作品內容時,醞釀已久的構想逐漸成型,加上這兩年疫情影響帶來的刺激,《釣蝦場的十日談》的演出型態便應運而生!

《釣蝦場的十日談》以14世紀義大利作家薄伽丘所著《十日談》為藍本,其內容講述當時因歐洲黑死病肆虐橫行,七位女性和三位男性到佛羅倫斯郊外山上躲避瘟疫,這十位男女除了唱歌跳舞之外,大家決定每人每天講一個故事來渡過酷熱的日子,最後合計講了一百個故事,即《十日談》的內容,也成為傳世經典!對照於這兩年同樣流行於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楊輝聯想到雷同的背景,不妨也來場無厘頭瞎扯蛋的「十日談」吧!不過,這場發生於臺灣的言談對話,能有什麼特色呢?「最主要的是『臺味』!」楊輝解釋說,「想想什麼東西最臺?我們觀察到臺灣的釣蝦場,這些沒事前來釣蝦的臺客們,一邊拿著釣竿一邊閒聊,釣完後又一邊烤蝦吃蝦一邊瞎扯,不就是這種感覺嗎?」也許言不及義,也許內容沒有營養,但吃蝦喝酒講幹話,結束後一哄而散,所有歡言笑語消散於空氣中,不著邊際,一場人際互動也就是這樣無聊的度過了,生活何嘗不是如此?所以也反映出臺灣人生活很寫實的面向。

此外,另一個代表臺灣的重要意象則非「布袋戲」莫屬了!這個在臺灣數十年來曾經與休閒娛樂、生活民俗息息相關的表演形式,尤其是四、五、六年級生成長歲月的重要回憶,當然也是臺味」的代表之一。這是楊輝導演的堅持,也是他擅長的表演藝術。而為了強化臺灣布袋戲在這齣作品的演出特色,於是邀來四位頗具代表性的偶師,同時也是長期投入木偶劇團表演的主演,擔綱表演《釣蝦場的十日談》的靈魂人物。這四位布袋戲演師分別是「真雲林閣掌中劇團」的李京曄、「蘇俊穎掌中木偶劇團」的蘇俊穎、「義興閣掌中劇團」的王凱生、「集藝戲坊」的黃僑偉,劇團各自分布北中南部,卻為了閒扯社會萬象、人生百態而共聚一堂,儘管百無聊賴,也算成就一場笑談。

這其中該如何看待「人偶關係」?演師既要演活手中的戲偶,又要展現劇中人物的形象,是否顯得兩難?楊輝認為,在旅居法國期間參與各種類型表演的所見所聞,讓他重新思考人與偶的關係定位,也體悟出了其中的奧妙之處。一般而言,在人偶同臺的演出作品中,人體因為相對巨大明顯,表情也容易展現,相較於體型微小面容呆板的木偶而言,人戲往往容易蓋過偶戲的丰采,形成失衡的演出現象。不過,參與這次演出的李京曄卻特別強調:「我反而覺得要小心!這場戲偶的演出可能會強過演員的表現!」可見人與偶在這場演出中形成了內部競爭的關係,同場飆戲,卻也共同成就了這齣精彩的表演。究竟《釣蝦場的十日談》到底在談什麼?布袋戲又要如何演繹這場人與偶的對話?不禁讓人期待楊輝導演所玩弄的這場把戲!


《剪紙人》隱喻人世共性、提供人生思考


說起鄭嘉音,從「無獨有偶工作室劇團」到「利澤偶戲學校」,有別於臺灣傳統偶戲承襲華人文化的表演體系,她則一直走在獨樹一格的發展路上,塑造臺灣偶戲表演的另一種風貌,深獲表藝界的關注。雖是從美國康乃狄克大學偶戲研究所學成出身,從製偶、操偶到創作,擁有西方偶戲表演紮實的深厚基礎,卻也不斷尋求東方元素的融合,希望創造出屬於自身風格化的作品。《剪紙人》的出現,則是遊走到時代的轉折點上,偶戲跨界演出的一部指標性創作。

「剪紙」是一種傳統民間藝術,透過豐富的想像力結合手上的剪裁技巧,創造出變化無窮的物體造型,也帶給了觀賞者驚喜與歡樂。而這齣戲為什麼選擇「紙」為素材?其實傳統民俗對「紙」的運用存在著諸多想像。如我們在電影裡看到茅山道士施法時在神壇上以紙人招魂、附神,又如在廣東民間有打小人(紙人)去霉運的風俗,都具有濃厚的巫術色彩。紙的人形代表軀殼,其形象即代表生命,這是以紙發想的第一個層次。

再者,以紙張為素材則象徵生命的脆弱感,以及強調其可塑性。舞臺上的操偶師同時也是群體演員,為了消融人的主體性,在戲中設定人變成了紙張,形成客觀的物件,不帶感情的主觀判斷。這也呼應了上述從紙張到人形、賦予生命的歷程,中間形成模糊的灰色地帶,也為觀眾留下思考的空間。

而嘉音導演又如何看待演出時的人偶關係?她強調「主要是展現偶的生命力!」這可以從製偶及操偶兩方面來談。劇團在製偶時,著重的是塑造「中間表情」,也讓偶的面容從各種角度呈現出不同的表情,無論上下左右或側面等方向,都要能表現出情緒,這種思維與傳統偶戲類型化的角色臉譜非常不同。而在操偶技巧上,則強調偶的肢體語言的精鍊度,類似默劇訓練,包含呼吸節奏,都要能展現偶的各種狀態。

這齣戲最具體的代表性戲偶主要有兩尊:阿嬤及阿賴。而這看似受害者與加害者的關係,其實存在著虛假與真相的混淆,從不同角度引發不同的詮釋,讓觀眾自行判斷。雖然故事的源頭來自剪紙繪本,但並非完全以劇本為演出依據,而是所有演出團員的集體創作,透過眾人多面向的表演思考,創造演出形式的不可替代,包含人偶關係的界定及媒材的運用,將許多細節隱藏在舞臺元素裡面,並非典型式的接收而已。其中關於村落的設定,遭受了戰爭、飢荒、瘟疫等災難,則象徵世界各地現況,頗具有普世的共性;而劇中人物在歷經失去親人、看破生死之後,傳達了天地間安身立命的意義。作品不帶主觀價值判斷,展現平行的對話,物我之間自有超脫的體悟。

不同於2010年的演出版本,《剪紙人—明河之歌》本次作品重新製作加入更多戲曲美學的元素,強化了「唱」的表現。不僅劇本改寫、音樂全部新編,也讓戲曲演員與操偶演員交流演出,更有現代樂團的加入演奏,呈現出當代跨界的風貌,也企圖展現現代文化衝擊的影響。且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