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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不以成敗論

  • 副標題:王友輝: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英雄特質更讓人動容
  • 文:顏怡今
  • 圖:秀琴歌劇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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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變》故事以鄭克𡒉的遭遇為主軸,側寫董氏、昭娘與陳氏三位女性在王朝中的地位與彼此之間的微妙關係。圖為秀琴歌劇團《鳳凰變》定妝照,由莊金梅飾陳氏,由張孟逸飾昭娘。
描述

說到英雄,你想到的是醉打老虎的武松,還是西楚霸王項羽?究竟什麼樣的人才可稱為英雄?跨足多樣劇種,集編、導、演於一身的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所長王友輝認為,相較於帝王將相的英雄角色,小人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英雄特質,更能感動人心。就像《鳳凰變》裡的董太夫人、昭娘與陳氏,即使身為女性、即使連名字都沒留下,但誰能說她們不是為家、為國犧牲的女英雄呢?

創作題材就在生活中

1980年起開始劇本創作的王友輝,四十多年來陸續有五十多部作品產出,從兒童劇、舞臺劇、電視劇、卡通動畫、音樂劇再到傳統戲曲,王友輝從生活、閱讀中找靈感,以文人視角深化戲劇的底蘊。2000年開始醞釀的《鳳凰變》,跳脫歷史劇寫實框架、走出野史的虛構煽情,兼具歷史文學與傳統戲曲之美,被選為2023臺灣戲曲藝術節旗艦大戲。


「隨時隨處『紀錄』是我多年的習慣,以前身上會放一個筆記本,現在是用手機、電腦紀錄,任何時候的感動和想法都會隨手記下來。」不像多數創作者害怕腸枯思竭,王友輝在生活中、閱讀裡找到源源不絕的創作題材。而不管是捷運、火車或是飛機,坐在交通工具上的片段時光,往往也能靈光閃現,他透露:「創作音樂劇和傳統戲曲時,很多唱詞都是在交通工具上想出來的!

顯然,交通工具不只帶著王友輝抵達目的地,王友輝1984年創作「風景」系列實驗舞臺劇本,就是以火車、摩托車、飛機為主題。他說:「一般劇本的創作,是從故事或人物出發,『風景』系列的發想卻是源於『空間』。」

當時雲門舞集在延平北路一帶的甘谷街巷弄裡,有一個長方形的舞臺燈光技術的訓練基地,偌大的空間在全黑的狀態下,牆上抽風機扇葉被風吹動時,牽引日光落腳在這幽暗空間,王友輝說:「這樣空間讓我聯想到坐火車,於是我把生命中與火車相關連的故事寫成劇本,後來又發展成系列。」


新編戲曲裡的時代語彙

近年來出現許多跨劇種現代新編戲曲,2004年王友輝於國際讀劇節發表的《鳳凰變》四十分鐘劇本,即是與秀琴歌劇團合作,運用說書和歌仔戲唱念的形式演出。對於新編戲曲,王友輝認為,當代是多元創作的環境,新編對傳統戲曲來說是好的刺激,能讓傳統長出新的東西來,因為編劇的敘事邏輯與手法改變,歌仔戲也有了新的風貌。

王友輝認為,歌仔戲除了念白還有曲文唱詞,新編傳統戲曲必須要能掌握語彙的書寫,如果只做「轉譯」,就會少了韻律與文氣,再美的詞,一聽就知道是中文直接轉化過來的,觀者的感覺還是會怪怪的。《鳳凰變》與許多新編戲曲最大的不同,也正是對歷史文本現實語境的掌握。王友輝說:「非常幸運,在小時候,外祖父常從宜蘭來臺北參加詩會,聚會期間就住在家裡,所以我有機會聽到他用很美的漢語唸詩,這對我在跨足歌仔戲劇本創作時的語彙掌握,有極大的幫助。」


從正史縫隙長出來的女性英雄角色


2000年是王友輝創作的重要轉折點,這一年,國光劇團邀請他創作本土化京劇劇本,儘管以前從未跨足京劇劇本,但喜歡接受挑戰的性格,讓王友輝全心投入,「這段時間,為了尋找題材,我大量閱讀臺灣歷史,還好,歷史原本就是我喜歡的,讀起來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反而迸撞出許多新的想法。」當時王友輝構思以魏海敏為假想主要演員,計畫創作一齣以「臺灣女人」為主題的作品,連橫《臺灣通史》列傳七的「列女列傳」中,「陳氏」這個陳友華的女兒、鄭克的妻子,吸引了王友輝的注意:「為什麼正史裡沒有這個女人的名字?」


王友輝說:「我所關切的其實並不是所謂『從容就義』的女子節烈問題,而是好奇,是什麼樣的一種哀慟,會讓陳氏如此決絕,寧可帶著未出生的胎兒,隨著冤死的夫婿逕赴死亡之境?」如同辦案追真相,王友輝抽絲剝繭地一路探究,想要知道這樣一段久不為人知的臺灣歷史中,還蘊藏著什麼樣的秘密?王友輝說:「在歷史塵灰裡,女人的故事似乎看得清卻又隱晦不明,心裡那個以女性為創作主角的思維,創作動機欲發強烈。」儘管後來與國光劇團的合作告終,卻也成為《鳳凰變》這齣臺灣重要歷史劇誕生的起頭。


《鳳凰變》故事以鄭經之子鄭克的遇害為主軸,側寫董氏、昭娘與陳氏三位女性在王朝中的地位與彼此之間的微妙關係,王友輝說:「鄭氏三代女性在男性霸權的政治體制中表面上沒有發言權,深究歷史脈絡的篇章,卻可發現她們實際上各自在鄭氏家族的興衰之中占有一席之地,無聲卻具女性英雄的形象。」王友輝說,董太夫人是讓東寧王朝政權得以延續的幕後英雄,昭娘是成全大局的悲劇英雄,而陳氏則是帶有現代女性前衛思維的另類英雄。


成王敗寇是許多人定位「英雄」的標準,但王友輝認為,英雄人物面對失敗時的態度與決定,能帶給觀者更多反思與啟發。《鳳凰變》裡的三個女人,因身為人妻、人母,即使「明知不可為」仍「勇敢為之」,悲劇女英雄的特質令人動容,也給人另一個看待東寧王朝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