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染織藝術家陳景林說:「綠,古代字是寫成菉,代表它是一種染黃草—藎草,在布匹上可以染出鮮黃色。藍,這個字代表藍草,是一種藍染的植物。」
植物、動物、礦物皆是天然染色劑
天然染色劑的來源包括礦物、動物和植物。放眼望去、滿山遍野的泥土都是礦物染的來源之一,優點是蘊藏量豐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且礦物色是真正的借色,待被染色物毀壞之後也還原為礦物,是較為恆常不變的染色劑;而來自動物的染色劑,通常源自於害蟲,發色多集中在紅色系、紅紫色系,但因為來源種類少,在臺灣發展和礦物染相同還有待開發。而植物染,因為「臺灣植物的種類繁多,色調還算豐富,是支撐臺灣天然染色研究體系中最重要的一環。」陳景林解釋。
雖然,一般來說植物多是綠色、黃綠色或者墨綠色,但這些顏色主要來自植物的葉綠素,用於染色,時間久了就會褪色,「所以,必須要透過覆染,透過藍、黃疊色才能得到綠。」陳景林提到。
青出於藍 其來有自
「色彩學的色彩三原色紅、黃、藍,其實藍這個字要非常斟酌使用,在色彩學裡,青才是色名,而藍則是染色的藍草。」陳景林解釋,青出於藍其來有自。
世界上主要產生藍染料的植物,包含了馬藍、木藍、蓼藍和菘藍。蓼藍多產於溫帶國家,生長區域多集中在日本、中國大陸黃河流域;菘藍多集中在寒帶,歐洲、北美和日本北海道;馬藍多生長於亞熱帶、熱帶區域,中國西南、福建山區常見,同時也是中國大陸產量最大的藍染料;木藍多生長於熱帶、亞熱帶,非洲、印度、中南半島十分常見。
十八世紀第一次工業革命後,生產效率提高、紡織業發達,工廠大量生產布匹但卻缺乏染料,造成歐洲強國覬覦印度盛產香料和木藍,英國透過英國東印度公司取得印度長期統治、殖民,即是為了取得兩者。
而臺灣也成為荷蘭東印度公司取得藍靛染料的地區之一。「臺灣早期移民從福建到臺灣時,隨身攜帶的即是馬藍種子,多數僅供自用,而不成產業,但約莫於四百年前,荷蘭東印度公司在臺南建城,有感於臺灣氣候環境與泰國相近,因此引進木藍促進藍靛染料更大的產量,促成了臺南藍靛染織產業興盛,維持了將近兩百五十年的榮景,且曾經是創造外匯的第一名,當時庶民百姓的服飾多以藍靛色為主。」陳景林說。
當時,北部山區多數以種植馬藍、中南部丘陵則以木藍為主,但隨著時代轉變,北部山區多改為栽種茶葉,中南部改為種植稻米和甘蔗,經濟作物改變,馬藍和木藍慢慢消失。
從橙味紅進階正紅
雖然古代典籍曾經記載使用紅花或蘇芳作為紅色染料的紀錄,但由於兩者的紅多偏向暗紅色且容易褪色,因此人類使用更多的紅色染料是茜草,茜草的紅色是屬於「橙味紅」意即帶有橙色味道的紅,唯有頂級的茜草才可以染成朱紅色。
茜草雖然易取得且產量豐,但臺灣、韓國、日本和中國大陸等地茜草皆不夠紅豔。直至漢朝張騫通西域之後,引進了印度當地的茜草,是為印度紅,是最能呈現正紅、朱紅的染料。「最早,茜草使用的是『蒨』這個字,但自從張騫通西域之後,改為『茜』,意即來自西方的草。古有云:『西草為茜』,意即最好的茜,是產自西方。」陳景林說。
世界上最好的茜草除了產於印度之外,另一產地則在地中海沿岸,從北非、義大利、法國、土耳其和希臘等環地中海國家,「相對於印度茜,日本人將此地茜草稱為西洋茜,因產地的不同而有東方茜等名稱區別。」但陳景林認為,就紅色而言,印度茜草的紅較為正色,而其他東方茜的色相則偏向橙味紅。
另一種正紅,則是來自於昆蟲—紫膠蟲,它同時可作為顏料和染料。唐代畫家、繪畫理論家張彥遠曾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南海之蟻鉚,紫鉚也,造粉、燕脂,吳錄謂之赤膠也。」陳景林解析:「所謂的器,並非指工具,而是指顏料。張彥遠所說的是在南方有一個蟻礦,其所煉製出來的紅色品質最好。雖然,他以為紅色顏料是由螞蟻製造出來的,但實際上卻是紫膠蟲。」
紫膠蟲蟲體微小,不易以肉眼辨識,藉由吸取樹皮組織養分維生,吸取叮咬之時,同時分泌出白色蠟質和紅色蟲膠,在枝條上形成瘤狀物,造成樹體枯死,雖是害蟲,但其紅色蟲膠卻是最佳紅色顏料。臺灣早期並沒有紫膠蟲,日治時期由日本人從泰國引進,意外在臺灣擴散開,成為嚴重的病蟲害。
胭脂蟲帶起歐洲洋紅潮流
至於,在色彩學中被公認世界上最鮮麗的紅即是玫瑰紅,亦稱為洋紅,色彩三原色中所指的紅即為洋紅(macenta)。在中國古代洋紅來自於紅花,它所呈現的洋紅,紅中略帶紫,但卻不容易持久,極易在一、兩個月內褪色。
而胭脂蟲所染出來的洋紅、胭脂紅持久且能染出最純、高彩度的紅和紫紅色,因而深受歐洲人喜愛。胭脂蟲寄生在沙漠的仙人掌中,是中南美洲最具經濟價值的毛織物中的重要染料,創造出中南美洲的馬雅文明。
十七世紀至十九世紀,人們只要擁有胭脂蟲就擁有財富和權力,因此,胭脂蟲由中南美的殖民國—西班牙所掌控且壟斷,並大肆搜刮胭脂蟲,運行全世界,其所染出來的胭脂紅服飾風靡教皇、主教、貴族、皇室和仕女,紛紛以胭脂紅取代茜草紅,成為尊貴階級象徵,胭脂紅風潮足足延續二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