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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的愛來自最深的火路──《乩身》

  • 副標題:論贖罪與挽救
  • 文:陳建銘
  • 圖:明華園戲劇總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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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韓杰(陳昭賢飾)成為哪吒乩身。
描述

近年來,臺灣掀起一陣文學作品改編IP影視熱潮,諸如《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俗女養成記》、《用九柑仔店》等,均頗受好評,造成民眾追劇的風潮。此現象在戲曲舞臺也不乏少見,明華園戲劇總團(後簡稱明華園)改編臺灣鄉土文學──《散戲》描繪時代下的歌仔戲變化,又或一心戲劇團攜手知名小說家張曼娟煉製古典愛情──《青絲劍》、《芙蓉歌》,以及國光劇團採用張愛玲小說新編京劇──《金鎖記》等,再再成為文學與戲曲的創新磨合。

2024臺灣戲曲藝術節明華園與現代戲劇編導王靖惇挑戰知名作家星子的奇幻小說《乩身》,透過戲曲與文學的改寫與交融,顯現臺灣戲曲的多元生命力,以民俗、魔幻跨界歌仔戲創作,試圖掀起另一波戲曲IP高峰。


從新意中找尋愛的本質

「《乩身》表面看來是一個創新改編的故事,但其實是我以傳統歌仔戲手法構築的創作,試圖讓人們透過這齣戲感受歌仔戲的美。」擔任《乩身》編劇的王靖惇去年年底甫主演京劇大師朱陸豪生平改編的舞臺劇《七十三變》,加上先前與明華園合作擔任屏東六堆300紀念大戲《步月.火燒》編劇,因此現代戲劇出身的他,已非初次與傳統戲曲接觸,但這卻是他首次挑戰以IP形式創作歌仔戲,更能體現出他對戲曲的全新想像。

對於戲曲創作者而言,編寫劇本必須兼容劇情建構、人性刻劃、分場調度,以及最重要的戲文唱詞,尤其歌仔戲又多以古典人物、詩詞為主,也是相當考驗編劇功力。綜觀跨界合作的歌仔戲劇本,多以跨界為主,往往會失去傳統焦點,王靖惇則是希望能保留原有的戲曲本質──兼容並蓄,也是他認為歌仔戲之所以能夠淵遠流傳的原因,因此他希望讓這個劇種不斷挑戰、進步,故在劇本中也選擇保留傳統戲曲身段、人物特質,試圖打造出不一樣的跨界創作。


從戲劇本質找尋愛的條件

原作《乩身》沿用哪吒在章回小說《封神演義》中「拆骨還父,割肉還母」的敘述,以三千六百片的尪仔標象徵哪吒法器(乾坤圈、混天綾、火尖槍、九龍神火罩、風火輪、金磚、豹皮囊等),惟待男主角運用完畢方能結束贖罪之路、正式成為乩身;王靖惇按此設定將「尪仔標」轉化為「仙班」真人身段打鬥的場景,並根據劇情所需,豐富男女主角的三角情感、創造具有人性情慾的幽冥鬼界以及怯懦無情的反派角色,更在開頭以李家父子的情仇投映出韓杰與父親之間的糾葛,揭櫫後續種種因為愛而犯罪的主要脈絡。

「我從小看金庸小說,像是《神鵰俠侶》、《倚天屠龍記》,描述那些武功高人出場時的刀槍劍法,就認為在《乩身》演出時,必定要用傳統身段展現出小說描述的招式,深信可以達到很棒的效果!」王靖惇描述文學構築在戲劇中的想像,並期許將其運用在歌仔戲的演出場面。一如我們常見的英雄武俠小說題材,《乩身》原作中不乏以打鬥招式群戰的激昂場面,然他也利用舊有骨幹新增橋段,例如在開場時,新增一段李靖率領天兵天將捉拿哪吒的場次,便由「仙班」(武行)代表著彼此鬥法,並以此舉引伸出後面男主角韓杰與父親之間的愛恨情仇。

與原作最大的不同之處,莫過於新增由孫翠鳳所飾演的太乙真人一角。「我給孫翠鳳的角色有點像說書人,而且重要程度不亞於主要角色,往往是在關鍵時刻出場,例如教導女主角如何以蓮藕給韓杰療傷、補氣,是劇情中畫龍點睛的存在。」王靖惇說,太乙真人的角色設定一來是為使觀眾對於故事脈絡更加清晰,二來是以人物特質呼應這幾年孫翠鳳持續進行戲曲薪傳的工作,如同太乙真人般在危急時刻以蓮花化身為哪吒續命。

藉由部分角色、場面調整,王靖惇期待讓觀眾透過複雜且深刻的人性情感進入角色世界,除讓《乩身》更顯戲曲特色,也使其在編排、創作過程裡對於傳統戲劇有著一份有別於現代劇場的特殊情感。


從創作核心找尋愛的啟發

「透過與演員、導演的共事,我更理解歌仔戲兼容並蓄的力量就在共同創作中,這個模式跟現代劇場不太相同,他們不時會丟出一些訊息讓我修改唱詞口白,進而啟發出人物角色對於父親、情人的愛。」王靖惇說,由於過往從未如此近距離接觸傳統戲曲,使得他在這次的創作過程中不斷地挑戰、延伸自己對於戲劇的接觸面。

民間野臺歌仔戲的最大特色在於「活戲」演出,造就歌仔戲演員信手拈來的能力,還有一套將唱詞、身段完整發揮的程式化表現,透過編劇、導演的二創,更可以從過往演出經驗裡提取表現情感交流的方法,並在《乩身》劇情裡以「贖罪」為主軸的演繹過程增添不同的人性與愛。

《乩身》雖以魔幻寫實呈現劇情,但也能透過人物以「愛」為名展現許多細膩且非比尋常的情感,包括韓杰與哪吒之間共同對於父親的相愛相恨、因守護正義產生的相惜之情,以及韓杰與兩位女性角色之間不可言明的三角情愫,而劇中反派第六天魔也不時利用吳天機、何書帆對於情愛的壓抑執著操控著罪惡產生。「原著裡建立的人性衝突極具張力,世界觀亦相當迷人,體現出所有人在沒有贖罪之前都會被情感困住的感受。」王靖惇點出原作者的創作理念,在重新改寫故事時,雖有將人物、情感重新建構,但依然有保留著文本中原有的宇宙觀,希望藉由這樣的劇情呈現給觀眾對於「罪」背後所映照出的那一份最為深沉且執著的情愛。

然而,《乩身》創作中以贖罪引述出的那份「非常愛」看似複雜且龐大,在整體劇情操作上自是帶著深入且衝突的情感考量,對於觀眾而言,或許是期待可從角色人物中獲得對於那個時空氛圍裡的反思、理解、同情,「創作就是將人物寫好,而非議題為優先,主要將內在邏輯與遭遇情感論述完備。」對王靖惇而言,劇中的贖罪議題沉重,並非人人能有所體悟,惟希望觀眾進場看戲時抱持著放鬆、娛樂的心情,且不需有沉重壓力,就像有些人選擇進電影院看漫威作品的暢快感受,毋需帶有任何條件就能在正義擊敗黑暗勢力時獲得的滿足感,正如同《乩身》的韓杰,踏上贖罪的那條火路裡,一塊塊燒紅炭石所閃耀出的「非常愛」。


原著裡建立的人性衝突極具張力,世界觀亦相當迷人,

體現出所有人在沒有贖罪之前都會被情感困住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