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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男演員天空 劉冠良與施冬麟的戲劇路

  • 次標題:第123期-2019/04
  • 文:沈亮慧
  • 圖:劉子嘉
  • 點擊數:3864
劉冠良(左)施冬麟(右) 不同的背景,交流彼此走出的戲劇之路 。
簡介

劉冠良,歌仔戲的中生代男演員,演、唱、翻、打樣樣行;施冬麟,金枝演社的一哥,實力堅強的劇場演員。原本沒有交集的兩人,因為去年的歌仔戲《1399 趙氏孤兒》同臺而結緣,趁著這次的訪談,請兩位聊聊學藝之路、男演員的現況與對未來的展望。

踏入傳統之路

劉冠良(以下簡稱良):我是國立復興劇藝實驗學校第一屆歌仔戲科畢業,民國83 年入學,因為是眾所矚目的第一屆,所以備受期待,但現在留在業界的只有5位,其他幾乎都轉行了,而這5位,其他4人都是女性,男性只有我1人。我進歌仔戲科時,本來嗓子很亮,但到了變聲期開始唱不出來,張口沒有聲音,老師們還以為我偷懶不想學,我的啟蒙老師陳昇琳是當時歌仔戲的三大老生之一,因為他天生嗓子好,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他只要我反覆練唱。後來我自己找發聲位置與方法,請教別人,還有提醒自己「放輕鬆」,再加上不斷地練習,才慢慢度過這段痛苦的時期。

 

施冬麟(以下簡稱冬):我是劇場演員,我對傳統戲曲的接觸是從學習京劇開始。大學一年級時有一門課是「京劇動作」,我的啟蒙老師李柏君告訴我,當時京劇的男演員,除了功力扎實,還要有個人特色。如果我跟其他演員演同樣的角色,我必須演出完全不同的風格,發揮自己身上的特長,譬如擅長翻滾的人,就會把翻滾加進戲裡。對我來說,那是一個理想的戲曲演員的狀態,我們都有機會可以創造出一個屬於自己的表演,雖然我是個劇場演員,但我卻服膺這個觀念。身為演員,一直去尋找身上的東西,並且試著透過各種不同的訓練方式讓自己產生多樣的可能性,這對我來說很重要,京劇之於我,反而是觀念上的啟發。

兩人之前沒有交集,因合作歌仔戲《1399趙氏孤兒》同台而結緣。.jpg

兩人之前沒有交集,因合作歌仔戲《1399趙氏孤兒》同台而結緣。

劉冠良(中)與施冬麟(左1)擔綱演出的《1399趙氏孤兒》將於今年5月4日與5日在大稻埕劇苑。.jpg

劉冠良(中)與施冬麟(左1)擔綱演出的《1399趙氏孤兒》將於今年5月4日與5日在大稻埕劇苑。

 

主角夢 夢難圓

良:歌仔戲在舞臺上,一直是陰盛陽衰的情況,主要以女演員為主,至於男性角色,歌仔戲的觀眾接受的是陰柔的小生,而不是陽剛的小生,男性角色在歌仔戲中的確越來越少,原因出在「唱」這一點,歌仔戲跟音樂劇不同之處在於,歌仔戲不會配合演員的音域去調音調,因為要調整的話就得整齣戲調整,如果有三個音階的話,就得拜託樂師帶三把琴來換,久而久之,就會省略這樣的麻煩。以前的歌仔戲演員,很多人是先學京劇,因此有點半小嗓,加上又是以女性為主,因此女性的音調若是太低,就會不好聽,因此有段時間,男性就得去遷就,所以天生要有非常好的嗓子,要不然就得靠後天的練習,像我就是靠著後天努力練出來的。

 

冬:我所遭遇的殘酷現實不是性別,而是「屬性」,所謂的「屬性」是說,如果你長得比較好,你就可以演男主角,也就是「主角臉」。我在大學那幾年也常納悶,為什麼演主角的老是那幾位?既然我不是在這普遍範圍的審美觀內,我可以去充實其他部分,例如導演、表演的方法等,或是創造自己的舞臺。我當時接了很多戲,而且專挑經典戲來演,甚至在校內做獨呈,但後來我發現,這些東西也會回到演員的身上。譬如《1399 趙氏孤兒》是我第一次正式演出的傳統戲曲,過去我在京劇學到的唱、念、做、打,就完全應用在這齣戲上了。

劉冠良回憶進劇校歌仔戲科時,本來嗓子很亮,但到了變聲期開始唱不出來。.jpg

劉冠良回憶進劇校歌仔戲科時,本來嗓子很亮,但到了變聲期開始唱不出來。


施冬麟坦言大學那幾年也常納悶,為什麼演主角的老是那幾位?.jpg

施冬麟坦言大學那幾年也常納悶,為什麼演主角的老是那幾位?

 

畢業之後面臨職場現實

打出自己一條血路

良:在學校時老師教導我們的觀念就是——「男生就是走老生或三花( )」,加上在學校時老生跟老旦的戲份也滿吃重,所以我覺得畢業後我也是走老生。但畢業後到外面工作就發現不是如此,外面的團會依自己的需求安排角色,再加上老生的髯口也拿掉了,能讓老生展現功力的部分也消失了,那時我才發現並不如老師所說「歌仔戲很缺老生」,因為甚至連老生的戲都不見了,舞臺上還是以女性角色與演員為主,還有嗓子好的演員占優勢,武戲雖然也有,但也只是點到為止。有陣子我不禁這樣想,我在學校學那麼久的翻翻打打,結果畢業後只是來輔助其它角色,讓他們更亮眼,就算有得唱,也不會是中間那個角色,但這就是現實。

 

所幸在我變聲期,陳昇琳老師一直對我耳提面命,「你要把功練好」、「把身上練好」,譬如臺上走位的觀念、隊形的變換、歌舞戲的編排、群眾的走位等;一個人的獨腳戲,兩個人的對角戲,三個人的重點跟四個人的群眾戲,要怎樣去安排,不會讓人覺得奇怪,讓觀眾失焦,這些都是老師有教給我的觀念。再加上我不挑角色,也不拒絕人家,儘管一開始演的是邊配角色,但漸漸地我走出自己的風格,人家就會主動找我演戲;還有可能我臉皮比較厚,敢去做調整,因此給我自己另一條路,我有「導演」的這條路,可以去編排動作,去導戲。

 

冬:我會往導演這條路走是被迫的,因為我發現一直演戲不是辦法,我可以一直有戲演,但總是會被擺到旁邊,我並非總是要當主角,我只是質疑為什麼選擇總是那些而已,我們不能換一種觀點或另一種詮釋方式嗎?

 

學校畢業後我去了金枝演社,接觸到了「胡撇仔戲」,因為學習京劇的關係,我一直在思考傳統戲曲跟現代劇場有什麼不同?我的答案是——兩者是一樣的,因此金枝演社做「胡撇仔戲」,我完全認同。因為戲曲本身就是「胡撇仔戲」,它不是寫實主義的東西,它本身就是一個拼湊、拼貼,當時美學流行什麼我就把它放上去的東西,也就是說,如果我清楚這齣戲所要傳達的中心意念,確立表演風格之後,要使用什麼元素都可以,只要清楚與美學統一即可。

 

導演也不是傳統戲曲的演員,他受的訓練是優劇場那套方式,我則是有身體實踐能力,所以我做了很多編排的工作,這以前我完全沒有想過,因為我以前對導演或編作完全沒興趣,我只想好好演戲。但後來我發現有些演員不知道也無法想像時,我就必須告訴他們怎麼做,某種程度也是另一個角度的導演,對我來說,我做的是創作,但我做的是戲曲的事情,只是我不是用同樣的模式在操作而已,所以對我來說其實是一樣的。

專攻老生的劉冠良畢業才發現並不如老師所說「歌仔戲很缺老生」,舞台上都以女性角色與演員為主。.jpg

專攻老生的劉冠良畢業才發現並不如老師所說「歌仔戲很缺老生」,舞台上都以女性角色與演員為主。

 

非紅花 但做最亮眼綠葉

良:我曾跟學生說過,我從畢業到現在,我不會演到紅花,我也不可能是紅花,但我一定是最亮眼的那片綠葉。不是只有主角才是演員,紅花也需綠葉來陪襯,這樣一齣戲下來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我覺得我就是那片耀眼的綠葉,需求量很大的綠葉,如果有一天,所有的紅花都需要你這片綠葉,那我就不怕沒有市場,再加上我的品牌就是我可以唱、打、翻跟導戲,我就鞏固好這四樣,努力朝這方向前進。

 

冬:我想說的有兩點,一是演員必須明白現在是多元化的時代,並且朝那個方向前進。二是必須要守住自己的東西跟成長。因為是舞臺表演,演員身上的「功」就變得非常重要,那才是創造舞臺上面那個風格最主要的東西,這是永遠不可能消失的,這也是我一直想要完成的東西,而不是影像。另外,因為世界的流行永遠都是會翻轉的,有一天說不定輪到綠葉站中間呢。

施冬麟體認到演員必須明白現在是多元化的時代,但必須要守住自己的東西跟成長。.jpg

施冬麟體認到演員必須明白現在是多元化的時代,但必須要守住自己的東西跟成長。

 

註:三花為男性丑角,表演以滑稽逗趣為主。在劇中大都是靈活輕巧、詼諧幽默、愛說笑話,穿著則是怪異、凌亂,是歌仔戲舞臺上不可或區的甘草型角色。


劉冠良

「國立復興劇藝實驗學校(現「國立臺灣戲曲學院」)」歌仔戲科第一屆畢業生,在校期間師事陳昇琳老師(與呂福祿、張文彬並稱歌仔戲三大老生),專攻老生。現為演戲與導演兼具的戲曲中生代演員,現為國立臺灣戲曲學院歌仔戲學系高職部兼任技術及專業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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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冬麟

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劇場藝術研究所表演碩士,在校期間活躍於校內校外的大小演出。2001 年進入金枝演社,歷年來的作品皆有吃重演出,成為該團的臺柱。除了表演之外,也擔任戲劇指導並跨足導演領域,現為金枝演社副導演及排演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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