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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飛人李小平 從京劇花臉到導演之路

  • 次標題:第124期-2019/06
  • 文:李小平(郭士榛整理)
  • 圖:國光劇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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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平 因跨界成兩岸紅人。
簡介

被稱是跨界導演的李小平,現今是兩岸劇場空中飛人,曾導過傳統京劇、舞臺劇、歌仔戲、兒童劇、音樂劇,甚至廣告片,細數李小平近年來的作品,不但跨劇種、跨領域還跨文化。先不論他跨界領域有多大,但他深厚的底蘊,乃在傳統京劇環境中孕育而成。

要談我這和戲劇相關的一生,我必須說自己付出很多心血努力學習,但我也得抱感恩心,感謝讓我出生於一個典型傳統卻又經過當代洗禮的年代。

 

成長的歷程剛好跟上臺灣文化發展的轉型。最早叫戒嚴時期,當時我正好在劇校練功,到了解嚴時期是當代思維興起,文化界期待戲劇改革的聲浪很高,在這個改變的聲浪中我得到很多表現機會,加上自己又很喜歡創作,就是跟著時代走,可說自己是後天的順勢而為。

 

叛逆個性 即小就喜歡接受挑戰

我的父親是隨著國民政府來臺,赤手空拳闖天下,養家活口生活很困頓,但父親心中也明白,要孩子未來能立足社會就要有一個專業技術,而在父親的概念中,京劇的發展還不錯,就把9歲的我送去學戲了。一進去就離鄉背井10年,每天清早不論寒暑的起床練功,不時的還會聽到旁邊的老師在聊天說:「我們單位明年就要裁掉,要失業啦」。年少的我們內心很惶恐。

 

其實自己以前就是個叛逆的人,戲曲教育是有一個固定的模式,連畫臉譜每一筆都要依老師的規定畫,變了就要挨板子,但當時我就會試著偷畫其他符紋上去,雖然挨板子,但仍思考既要改,又要讓老師看不出來,就變成了我對自己的一個挑戰,可以依著套路來創作一些東西,就覺得很過癮。

 

年輕時執導陸光《美猴王》等戲

一路走來有笑有淚,不是有意識的想走這條路,是很隨意的一步一步走過來。早期在戲劇學校是跟汪勝光一組的,後來兩個人都變聲,汪勝光轉為武生,我則為他跨刀到大,這就是我們在戲劇學校發展的過往。

 

劇校畢業後來到陸光劇團,師兄非常多,自己又是晚輩,即便是創作也少有發展的舞臺歷練,此時卻出現最大的轉機──陸光有一個新舊汰換的機會,開始培養所謂年輕導演的工作,我曾經幫年輕一輩像朱陸豪導過《射雕英雄傳》、《美猴王》等等的戲。

 

剛開始我並不想接年輕導演工作,除了在劇團中自己輩份小的心理因素外,也了解那個時候不叫「導演」叫「主排」,內心非常清楚,「主排」只是可以將傳統法則做新組合,不過現在回想就會理解當時的經歷也是造就如今的養分,心裡頭仍感謝那個時候劇團對我的扶植,因而多年的實踐當中得到充分累積,奠定日後堅定走向創作之路的導演意志。

 

徬徨時遇到王小棣 把所學變成思考

自己正處於對未來感覺徬徨時遇到王小棣,他想要做劇場,在民心社區成立「民心劇場」,招考了5個人,包括我和王涓、王學成、許傑輝還有劇校的一位同學,5個人每天在一起,我丟傳統的東西給他們,他們丟西方戲劇的東西給我練習。小棣老師帶領我們做戲劇訓練,一個月做一齣戲,慢慢覺得可以把所學變成一個思考,除了身體技法外,也可用更多想法跟時代對話,因此心裡也比較踏實。

 

後來在民心劇場做了一齣《武惡》是日本狂言戲,導演鴻鴻提供的劇本,也是這齣戲打響我的知名度。跨進當代劇場小棣老師是我的啟蒙老師,明心劇場則是我的第一個舞臺。

 

後來因《武惡》延伸出來其他現代劇場的機會,更有幸與羅北安合作綠光劇團《都是當兵惹的禍》,及屏風表演班的《京劇戲啟示錄》,開啟和現代劇場更多對話,及多元戲曲的涉獵,也開始不同戲種邀約,日後又持續接導了陳美雲歌仔劇團的歌仔戲《刺桐花開》、春禾劇團的黃梅音樂劇《歡喜鴛鴦樓》、大風劇場的古典音樂劇場《睡美人》、《小紅帽》、新編音樂劇《梁祝》,讓我進入多彩多姿的導演之路;此外,我也曾擔任兩屆雙十節總統府前民間遊藝活動總編導、總統府前跨年晚會導演等,並曾為某飲料拍了一支京劇篇廣告,讓我吸收許多截然不同的導演經驗。

 

國光劇團 開啟人生另一個轉型期

在小棣老師的民心劇場我吸收到一些新觀念,自己小心的轉移一些在陸光實踐,好比每一年的競賽戲我就丟一些前衛的觀念給劇團,可惜軍中劇團很傳統不能接受太前衛的做法,即便如此,我仍然興致勃勃地嘗試,結果陸光在戲劇競賽中連續拿5 年的冠軍,傳統和創新的融合結果,在那時候給我很好的反饋。

 

後來三軍劇校裁併,我加入國光劇團,開啟人生另一個轉型期。在臺灣第三部曲《廖添丁》,我終於擔任導演,又翻滾多年後,國光劇團再推備受觀注的新編戲《閻羅夢》,我很認真研究過這一齣劇本,有自信可在舞臺展現編劇深意「把生死輪迴的某一個命題形式化」的論述。最後爭取成功,由我擔任此齣戲的導演。

 

也因《閻羅夢》這一齣戲,之後才有和魏海敏的《王熙鳳大鬧寧國府》,也是王安祈老師擔任國光劇團藝術總監的第一齣戲。接著再導《金鎖記》時,確定了國光劇團的戲劇朝向文學化的發展。在導《金鎖記》時,包括魏海敏、唐文華一級演員都坐在裡面等我發筆記,王安祈老師很高興表示,「小平終於站穩了國光劇團導演的職位。」,我也因王安祈老師的肯定,才明確知道自己的位置。

《金鎖記》的演出使國光劇團朝向文學化發展。.jpg

《金鎖記》的演出使國光劇團朝向文學化發展。

 

在古典音樂裡想像舞臺上的畫面

接下的幾年是以國光劇團為主和王安祈老師踏踏實實的合作,一路累積經驗,也讓每個戲都有專屬每個戲的調性,持續再導了《百年戲樓》、《三個人兒兩盞燈》、《伶人三部曲》,後來因為《金鎖記》赴大陸演出,上海世博會之後,受到大陸重視邀約不斷,啟動兩岸京劇文化的交流。

 

《快雪時晴》是和國家交響樂團合作的戲,管弦樂的厚重感是足夠的,在導這齣戲之前,曾經指導過大風音樂劇和江靖波合作的柴可夫斯基《睡美人》,由江靖波先剪好音樂給我聽,當時我似懂非懂,特別情商劇本創作者邱少頤擔任私人音樂教師,讓我從器樂的性格屬性、結構上、和弦上去細細感受抽象的西方古典音樂裡的情緒與氣氛,也許是傳統戲曲音樂的養成訓練,我對於西方音樂也較有敏銳感,很快地就能在古典音樂裡想像舞臺上的畫面。有了這些的經驗累積,到了音樂劇《梁祝》集大成,已能敏銳掌握西樂和弦的情緒。

 

有了這些歷練才使得在導《快雪時晴》時完全不慌張,我做了功課瞭解戲劇音樂的美學是相通的,因為我骨子裡就有傳統歌舞音樂的奠基,京劇的「無聲不歌,無動不舞」基本法則,是我從血液流出來的本能,我也才分清自己的創作是點線面的延展,「戲曲本來就是面性,點是亮相出絕活,線是故事」。我比較幸運的是好像那些步驟是鋪好的,也可以說是機會來了,我非常認真的去做好這些事,結果竟也按著這些步驟補足導戲需要的養分。

李小平導演和國家交響樂團首度合作《快雪時晴》。.jpg

李小平導演和國家交響樂團首度合作《快雪時晴》。

 

做好眼前事等待時機好運總會來

2009年高雄世運會,2017年臺北世大運,是我執導戲劇外最大的挑戰,也是「廣義上好玩的事情」。尤其臺北世大運打開了眼界,當時開會有一位當文編的年輕人,我們把構想給他看,問會不會吸引年輕人,文編憋了老半天才說:「不會,都是你們大人在高興。」我問要怎麼樣才會喜歡,年輕人回答「要我們自己做。」世大運最後就交給年輕人做,結果真令人刮目相看。

 

現今大家都說我跨足兩岸,各方邀約不斷,我仍確認「就活在當下」的人生體悟,只要做好眼前事,等待時機,深信好的機運總會來到。

 

而在經歷了無數「好玩的事」之後,接下來我坦言,自己是個很幸運的人,「是事情追著我跑」,只要有趣我仍會接受挑戰,現階段來說,還想嘗試的是從兩岸交流裡找一個全新視角。

《百年戲樓》以舞臺劇的形式展現京劇演員臺前幕後的藝事浮生。.jpg

《百年戲樓》以舞臺劇的形式展現京劇演員臺前幕後的藝事浮生。


 

【後記】李小平玩盆栽修身心

 

文/ 郭士榛

 

前晚才搭夜機返臺的李小平,第二天傍晚他興沖沖地捧著兩盆植栽和筆者會面,原來他整個下午都泡在建國花市。筆者與小平導演相識二十多年,頭一次知道他對植物是如此喜愛,看著小平在跟我訪談的過程中,不時賞玩著剛買的盆栽,他當下瞬間出現一種平安靜逸的神情,讓我有些驚訝!

 

於是我好奇詢問這麼忙怎麼想到要種盆栽,人在外地的時候怎麼照顧呢?他告訴我正是因為長年忙碌奔波,撥弄這些綠草反而讓他獲得片刻寧靜,在外地的日子會先拜託朋友幫忙澆水,不過還是自己回到家照看這些植栽的時候特別舒服。


雖然我們已經認識超過二十年,但大家平日裡也各自忙碌,除了工作中有機會順道相聚,也未能有更多時間相互關心,沒想到這個小小的插曲,反而讓我感觸良深,一方面感嘆我們都老大不小了,真的要在辛勞之餘好好照顧自己,另一方面則是替小平感到安慰,幸好這位老朋友在日常繁忙之餘,有找到讓自己身心靈平衡的興趣,在此也祝福小平導演未來的導戲之路更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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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平 ( 背影者) 看演員們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