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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紮化為創作的骨 從中長出新生的肉 專訪藝術家張徐展

  • 次標題:第120期-2018/10
  • 文:李育瑄
  • 圖:張徐展、李育瑄提供
  • 點擊數:3769
藝術家張徐展承襲了家中百年紙紮工藝。(李育瑄攝)
簡介

藝術家張徐展的創作,就像他給人的感覺,言談當中給人一股幽默和愉快。儘管聊的是生死這樣嚴肅的事,在他眼中總可以轉換成另一種觀點,笑笑地去理解,這些可能都是因為張徐展承襲了家中百年紙紮工藝傳統的緣故。

不管從哪個角度認識藝術家張徐展,總會被他無厘頭的點子戳到笑點。雖然他笑稱自己的作品是由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所組成,然而這些擁有「笨笨魅力」的影像作品,一旦碰上臺灣傳統社會的各種禁忌,便成為他創作裡頭最有趣的地方。

 圖2張徐展工作室一隅。可見桌上蒐集了各種舊報紙、鋁線或鐵絲支架等家裡做紙糊的材料。(李育瑄攝).JPG張徐展工作室一隅。可見桌上蒐集了各種舊報紙、鋁線或鐵絲支架等家裡做紙糊的材料。(育瑄攝)

冥冥之中走上藝術創作之路

從曾祖父那一輩下來,家裡許多親戚都在從事紙紮行業。從小在紙紮道具的環境中長大, 塗糊黏貼就是他的童年。紙紮技藝,對張徐展來說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小時候過暑假, 我和姊姊都要在家裡幫忙黏貼紙張做裝飾,沒辦法像其他小朋友去玩。」然而他不但壓根兒也沒想過要接手,父親張徐沛也認為走這條路沒有未來,姊弟兩人一開始都在外面各自發展。

張徐展高中念程式語言,除了和其他同學一樣編寫電腦程式,他還會在操作功能之外多做裝飾來點綴。後來接觸動畫得了獎,大學轉念設計,在接觸平面設計之外,他也繼續專研手繪動畫和影片製作的眉眉角角,風格技巧皆小有成就,屢次獲邀於國內外影展參展。後來進入臺北藝術大學多媒體藝術研究所,讓他想靠影片創作的渴望得以如願。不料在二○一二年, 家裡所經營的「新興糊紙店」面臨關門,張徐展不得不回顧紙紮工藝在過去家庭經驗中所承載的意義,並開始回望自己的人生,沒想到進而創作出風格獨樹一幟的偶動畫系列作品。

 圖3張徐展的工作室,也是自製偶動畫拍片現場。(李育瑄攝).JPG張徐展的工作室,也是自製偶動畫拍片現場。(李育瑄攝)

偶,加上數位影像,可以做出很多事情

「那時候我在想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去回應這件事情,就算不去提它,我也必須去理解它。但我也不想只是幫家裡服務、只考慮紙紮本身文化或宗教上的意義,所以才想用不同方向切入,從裡面去看到我自己。」張徐展那時想, 既然他的專長為動畫和數位影像,何不把實體的紙紮轉化,透過手工舊舊的質感,以逐格動畫的手法呈現他所認為的紙紮?圖6張徐展家中倒吊成排的金童玉女與紙紮物 (張徐展提供).JPG                                                         張徐展家中倒吊成排的金童玉女與紙紮物 (張徐展提供)

這樣的創作方式讓張徐展勾起許多過去的回憶,像是他的工作室中便蒐集了各種舊報紙、鋁線或鐵絲支架等家裡做紙糊的材料,重新沿用在其製偶及擺拍片場上。雖然因為是手工的, 創作速度一直都比較慢,但他目前已累積了《玫瑰小黃 》、《房間》、《自卑的蝙蝠》和《Si So Mi》四件偶動畫影像作品。張徐展說,前三件和自己的家族記憶、個人經驗較有關係,也是這時候家中逐漸萎縮的訂單讓他為家中閒置吊掛的紙紮品感到心疼,「他們看起來就像一隻隻等待死亡時間到來而倒掛著的蝙蝠。」其他人看就是金童玉女、走獸神像,但因為家裡是做紙紮的,看習慣了,張徐展看見的反而只是紙紮與他個人之間親密的情感和記憶,「在我的作品中,這些形象其實都是家裡常見的偶,我也用同樣的方法去捏塑它,可是它們是脫皮的,不太像一般的神像。我要說的不是一個故事,而是用影像和整個空間去呈現我記憶裡的氛圍。」

圖4張徐展正在測試製作更大型的偶動畫,勢必精采可期。 (李育瑄攝).JPG張徐展正在測試製作更大型的偶動畫,勢必精采可期。(李育瑄攝)

自己的道路大步走

《自卑的蝙蝠》完成後,「新興糊紙店」因為二○一六年到法國參加第十六屆巴黎設計師週(D’Days)展覽,紙紮藝術因而被媒體注意、爭相報導,張徐展笑說現在家裡案子有比較多了,雖然不是穩定的狀態,但還是比之前連續三個月都沒有案子來得好。隨著姊姊張宛瑩回家幫忙,向父親接手學藝, 舉辦工作坊推廣紙紮文化,張徐展最新作品《Si So Mi》也開始將方向瞄準向外,摻入更多對這世界的觀察。

 圖5藝術家仿傳統紙紮製作手法,先以鋁線做支架,再用舊報紙和糨糊塑造偶的外型。圖為作品《Si So Mi》中跳舞的老鼠。(張徐展提供).jpg藝術家仿傳統紙紮製作手法,先以鋁線做支架,再用舊報紙和糨糊塑造偶的外型。圖為作品《Si So Mi》中跳舞的老鼠。(張徐展提供)

因為喜歡東歐傀儡偶,加上被捷克大導演楊•斯凡克梅耶(Jan Švankmajer)影響, 張徐展向來怪誕、魔幻、黑色幽默的獨特風格在作品《Si So Mi》中可說是表露無遺。他表示這件作品的靈感源自於一隻在市場裡被壓扁的老鼠,因為沒有人清理,想像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這個世界的,所以做了一首送葬舞給牠,「一個生命的死亡如果是有時間的話, 這首歌曲就是那段時間。」

圖7張徐展為《Si So Mi》中死掉的老鼠編舞,趣味十足。(張徐展提供).jpg張徐展為《Si So Mi》中死掉的老鼠編舞,趣味十足。(張徐展提供)

Si So Mi》為臺灣喪禮代表性樂曲,原為德國民謠(Ach, wie wärs möglich dann), 一九三八年的好萊塢電影《Three Comrades》用來作為愛情電影配樂,三○年代西樂隊進來臺灣,竟成為「吹死人」的音樂,令張徐展感到很有意思。他以這首歌為自己的動畫編曲、編舞、唱歌錄音,且由於歌譜已經失傳,又動手繪製了這個失傳的樂譜,最後在上面提名「缺憾許願池」,配上老鼠跳的舞,頗有自娛娛人之效。現為全職藝術創作者的他,笑著坦言自己關心的其實就是這些生活裡經常被忽略的渺小人物,「我的創作和家裡的事情不是等號」, 張徐展期待能繼續透過自己的觀點和手法去說自己的事。

人生的際遇實在微妙,越想遠離家族事業, 最後還是與紙紮牢牢繫在一起,只是張徐展將紙紮化為自身創作的骨,從中長出新生的肉, 發展出自己獨特的創作風格。要說這一切是老天爺在保祐嗎?張徐展笑著直說:「是因為我有天份啦!」

圖8張徐展重新繪製失傳的《Si So Mi》樂譜。(張徐展提供).jpg張徐展透過自己哼奏的中文歌詞,改編繪製失傳的《Si So Mi》樂譜。(張徐展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