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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競逐的時髦商品 印度繪印染布Kalamkari

  • 次標題:第146期-2023/09
  • 文:楊芳綺
  • 圖:國立故宮博物院、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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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木製印章製作連續圖案。
簡介

印度繪印染布(kalamkari)透過十七世紀大航海時代貿易,遠渡重洋到東南亞、日本、歐洲等地,開始深入世界各地的家居生活與日常穿著。時至今日,雖然已有工業印花大量生產各式花布,但印度仍致力於復興傳統工藝,結合時尚設計,為印度繪印染布開創新時代的風貌。

巧奪天工——絢麗多姿的花布

印度繪印染布源自波斯語k a l a m k a r i ,「kalam」意為筆,「kari」指的是工藝,印度繪印染布的製作方法主要有二,包含手繪(painted)與模板蓋印(block printed)兩種技法。手繪技法以卡蘭筆(kalam)為主要工具,筆身為竹製,末端以線纏繞成繭狀,用以蘸取媒染劑、防染的蠟液與各式染料。繪製圖案時以手指按壓繞處,溶液隨筆尖流出,可描繪輪廓或製作花紋。如須製作連續圖案,則可使用模板蓋印,通常以木頭雕刻成印章,將媒染劑蓋印於布面,顏色歷經洗滌、浸染工序後便會顯現圖案。繪印染布通常以白地棉布為底,以藍靛、茜草為主要染料,使用草木灰、明礬、鐵漿作媒染劑,併用防染技法製作圖案。透過媒染劑的調整,呈現色澤的深淺層次,顏色靈動、多彩鮮豔。


夢幻商品——風靡歐亞的織品

印度東南地區科羅曼多海岸(CoromandelCoast)盛產繪印染布,因印度棉布以質輕、柔軟著稱,具有絕佳的固色技法,歷經反覆的洗滌,仍保有鮮豔的色彩。十三世紀起開始外銷東南亞,當地富商、地方領袖莫不以擁有印度繪印染布自豪,因其為珍稀物資,通常僅在重要的儀式穿著,或作為祭典的旗幡、掛飾,是世代傳承的寶物。以十九世紀的印尼拼布長袍為例(見下頁圖1),袍身以近千片的三角形各式布料縫製而成,以印度繪印染布、歐洲毛氈為主要品類,皆是當時奢華的布料,時間跨距長達百年,訴說著東南亞全球紡織品貿易的壯闊歷史。此類的服飾被認為具有庇護之效,通常由爪哇、蘇門答臘地區的統治者或祭司於重要儀式穿著,顯見印度繪印染布在印尼物質生活的重要性。

正因東南亞地方領袖對印度織品的競逐,十七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為獲取香料,與麻六甲、爪哇的商人交易香料,在史料上記載東南亞商人除了印度的棉布外,什麼都不想要,歐洲商人迫於無奈,只好購買印度棉布換取貿易商品,彼時印度棉布除了是熱門商品,也是交易的貨幣。

荷蘭東印度公司除外銷印度繪印染布至東南亞進行貿易,也轉口販賣至歐洲,通常以chintz稱呼,字源可能為北印度的語言「chint」。歐洲人在十六世紀前甚少使用棉織品,多以麻、毛為主要材料。布爾喬亞階級對於來自遙遠亞洲的新穎材質感到好奇,尤其是棉織品上具異國情調的圖案獨具魅力,成為當時暢銷的東方商品。

國立故宮博物院南部院區典藏一件「生命之樹紋繪染掛飾」(圖2),尺寸頗大,長度高達三米,寬度約有二米五,通常稱Palampore,帕稜布,主要用途為寢具或掛飾。布幅底部的土丘生長出具生命力的大樹,枝條相互纏繞,各式孔雀、鳥禽棲息於樹林間。貢布里希(Gombrich,E. H., 1909-2001)的《秩序感》(The sense oforder : a study in the psychology of decorativeart)指出「生命樹」是廣為人知的紋樣,通常中間的圖紋立有一株兩邊對稱的樹,其雙側通常有成對的動物、人類、守護神所組成。仔細觀察本件作品,布幅中央交纏的枝幹,左右兩側描繪對稱的孔雀、鳥禽,即是典型的 「生命樹」紋樣布局。值得注意的是動物均描繪側面,貢布里希指出因為摹寫動物的側面較正面更為容易,因此裝飾藝術的構圖,動物多為側面。此外為維持畫面的平衡感,動物會成對出現。

這類稱為生命之樹的繪印染布,多由歐洲訂製紋樣,印度生產製造,周圍的花環似乎深受歐洲影響,但生命樹的造型卻又具有東方情調,此與彼時流行的中國風(Chinoiserie)具密切關聯。因此印度繪印染布雜揉了歐洲既有的傳統元素,再添加東方想像,呈現出一種嶄新的混搭風格,在十七、十八世紀成為流行的家居擺設,廣受大眾的喜愛,蔚為流行。


更紗精品——日本傳世的珍貴織物

印度繪印染布(kalamkari),在歐洲稱chintz,日文則以更紗(sarasa)稱之。在1712年寺島良安(1654-?)編撰的《和漢三才圖會》類書可找到相關紀錄,在「華布」的條目(圖3),日文為さらさ,亦稱暹羅染、印華布、佐良左、之也牟呂染等,指的是來自印度、暹羅具花紋的織品。

科羅曼多海岸的印度繪印染布早在十五世紀即透過東南亞貿易至日本,十七世紀荷蘭商人主導更紗貿易,用以換取銀、銅等物資。日本人對於更紗的狂熱並不亞於歐洲人,十七世紀至十八世紀的織品收藏家系統性地將更紗殘片實品蒐集成冊,其中有些源自印度繪印染布的紋樣已無法追溯,通稱為古渡更紗。

十八世紀中葉,出版商重新繪製更紗殘片紋樣,刻版後再印刷販售。1778年《佐羅紗便覽》是最早的更紗圖譜之一,後續有《增補華布便覽》、《更紗圖譜》相繼出版。迄今仍是研究印度繪印染布的重要資料。更紗在日本的使用更為廣泛,不僅用於衣飾布料,更常見於日本傳統茶道具、印籠、煙草包裝收納(圖4)。迄今日本對於織品文物的保存仍不遺餘力,東京博物館、京都博物館、神戶市立美術館均典藏許多大航海時代貿易的珍稀印度更紗珍寶。


參考文獻:

1. Riello, Giorgio. Cotton: The Fabric that Made the Modern World .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5.

2. Guy, John. Indian Textiles in the East. New York: Thames & Hudson, 1998.

3. 貢布里希(Gombrich, E. H)著,楊思梁等譯,《秩序感:裝飾藝術的心理研究》,廣西:廣西美術出版社,2022。

4. 楊芳綺,〈亞洲製造──印度繪染棉布在歐洲引領的時尚〉,《故宮文物月刊》,440期,2019年11月,頁70-79。

5. 楊芳綺,〈從雙頭鷹到比翼鳥── 亞洲貿易織品上的雙頭鳥紋飾源流初探〉,《故宮文物月刊》,481期,2023年4月,頁86-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