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灣,除了歌仔戲幾以坤生為主外,近幾年京劇、崑曲也有不少坤生嶄露頭角;但曾經帶領京劇達到藝術表現之巔的乾旦現卻已少見,專攻武旦更是鳳毛麟角,楊瑞宇則是其中之一。
小生是塊寶 武旦小行當
楊瑞宇的武旦人生是自己掙來的。
「我11歲進國立臺灣戲曲學院時,對傳統戲曲沒甚麼概念,因為只會說國語所以入了京劇。剛開始我是普通科,老師通常會先假性分行當,我被分為小生。」小生扮相重英俊儒雅、瀟灑飄逸,但楊瑞宇卻是身體好動、性子活潑,因緣際會看了以武旦戲為主的《盜庫銀》,女主小青漂亮靈動的身段、豪爽迷人的性格,讓他興起轉行當的念頭。
「比起小生,武旦屬於小行當,且當時生行人才匱乏,老師勸我打消念頭。」不死心的楊瑞宇趁著排練之餘,竄身武旦組旁聽、偷師;國三時,大學部學長扮武旦演出《穆柯寨》一戲,「他可以,我也要」的叛逆想法,鼓動他投書系主任鍾幸玲,試圖說服她使其轉行當,最終折衷以每周2堂課修習武旦組。
但隨著年歲的增長,對扮武旦的想望日漸狂熱卻不可得,楊瑞宇選擇休學,重新歸零,靠著優越的筆試分數和《扈家莊》扈三娘的術科表演,順利考取位於北京的中國戲曲學院京劇表演系,如願以償主修武旦。
因為熱愛 重新歸零
「人說隔行如隔山,要重新學一個行當,就跟重新投胎一樣,要完全歸零,才能學得好,吸收得快。」楊瑞宇是文化改革開放後,首位入學的乾旦,他觀察在中國大陸京劇團沒有坤生,而臺灣卻相反,不僅歌仔戲小生多為坤生,近期京劇與崑曲坤生也有增加的趨勢,「但女性演小生,往往少了一點男性英氣。」楊瑞宇說。
但京劇史上,以男性扮演女性的乾旦,經過藝術化的女性形象,卻將京劇帶到了藝術高峰,而所謂的藝術化,「除了心裡一定要相信自己是女性外,其實就是要雕琢身體,打磨聲音,養成旦角的身體習慣。」楊瑞宇說。
男性天生骨架寬,尤其扮演生行時,「為了展現小生的身形魁梧與英氣,肢體必須是開展延伸的,手勢和舉手投足高度會有一定的要求,可是扮演旦角,卻是必須把肢體放小。」女性的生理特徵是肩膀窄且形似垂柳,才會有女性天生柔媚的姿態,但楊瑞宇肩寬且平,所以上台時,他得時時控制肩膀的線條,且面對舞台不能正面而是得側身,縮小肩膀的寬幅,甚至要刻意露出脖子的線條,創造柔美的弧度曲線,即便是旦角的蓮花指手勢,也要拿捏。
但男性扮演武旦,也有其優勢。武旦指的是精通武藝的旦角,刻畫的人物腳色多是女俠、妖精和女將等,卻更注重做工,楊瑞宇認為乾武旦因為生理條件不同,表現上會更有爆發力;扮演妖精時,比起一般武旦更敢表演,比較可以展現妖氣,同時在扮演女英雄時,也比女性多了英氣。楊瑞宇強調,「作為一名男性,詮釋女性的肢體和樣貌,演過頭時,別人不會覺得你像女性,只顯得妖氣上身。我的老師常對我耳提面命,要表現女性的可愛和漂亮,但一定不能演成妖,必須好好拿捏。」
武旦重武功 踩蹻的扈三娘
飾演武旦,最重要的還是武功。「武戲要天天練功。武旦不是主要行當,要求卻特別全面,非常累。」楊瑞宇進校的第一個學期,才正式學武旦,還在學繞圓場、毯子功、把子等基本功時,就迎來了需要踩蹻的啟蒙作品──《扈家莊》,日後也成了其成名代表作。《扈家莊》講述的是水滸傳女將扈三娘,在成為梁山好漢之前,與父兄在扈家莊武裝村民,抵禦梁山賊寇。適逢梁山好漢打劫鄰近村莊祝家莊,扈家莊前往協防,後梁山頭領王英領大軍攻打扈家莊,扈三娘生擒了王英,最終由梁山豹子頭林沖出戰,終將扈三娘生擒回山,整齣戲楊瑞宇需要有舞蹈、文學、武功等多樣化的藝術呈現。
為了這齣戲,楊瑞宇在老師的教導下學習一學期,但卻被調整細雕了整整2年。最難的是他要重現傳統京劇旦角紮腳踩蹻的技法,把腳塑成猶如三寸金蓮,全身力量僅落在腳趾方寸間,雖有助於女性身段,但要在戲中耍槍,並兼顧猶如蝴蝶般飛舞的女性身段,是最困難之處。
緊接著,他要挑戰武旦戲最高戲碼──《鉅大缸》,飾演王大娘。故事描述百草山中的千年僵屍,經過修練幻化為王家莊的王大娘,她把給死人吃東西的罐煉成黃色的磁缸,用來藏身以抵擋天雷。豈料,黃磁缸竟被撞裂,王大娘只好找人修補。觀音知道後,便派土地公化身為工匠前去修補,實際上卻是為了將這個不祥的黃磁缸打碎。王大娘知道後惱羞成怒,變本加厲,於是觀音派出天兵天將斬除王大娘。在劇中,楊瑞宇必須展現武旦高度的技巧──手打出,演出王大娘的壞,還要壞得瀟灑卻不失女性可愛。
破除性別認知 俺也可以勇冠無敵
儘管,武旦仍被普遍認為是一個小行當,但楊瑞宇心裡永遠記得《扈家莊》中扈三娘刻畫在己心的一句話:「我提畫戟管教他人頭落地,俺也可以勇冠無敵。」他要用武旦這一身的技藝,證明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