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傳藝金曲獎,孫凱琳以《聶采霞的心》燕赤霞一角,入圍戲曲表演類最佳個人表演新秀獎,評審團在入圍理由中寫道:「嗓音厚實,行腔轉韻能化用技巧處理得宜,得見人物心境層次;表演能從人物出發,充分展現民戲特有表演風格魅力;扮相帥氣,表演文武相濟,能一現青年燕赤霞俠士形象。」對於該腳色,孫凱琳說:「當時原以為演出燕赤霞這樣一個內心痛苦的人,就『憂鬱』的演就好,但從揣摩腳色到進入腳色,最後發現,唯有完全投入,成為那個腳色,才能感動台下的觀眾。」
家學淵源 訓練更從嚴
孫凱琳從小在戲班子裡長大,還不懂事時就被推上台,演些台詞只有「阿爹」、「阿娘」的小孩子腳色,年紀漸大,也開始演「男丑」、「女丑」,在學戲過程中,孫凱琳一度想挑喜歡的腳色演,但媽媽郭春美不答應,她要求孫凱琳什麼都要嘗試、什麼都要學。
母親郭春美無疑是孫凱琳走上傳統戲曲最重要的推手,這位教戲時無比嚴厲的母親,在孫凱琳的眼中是嚴師也是慈母,孫凱琳不曾因為「女兒」這個身分,在學習路上討到「便宜」,犯錯了,照打照罵,下手不會比較輕。但當孫凱琳壓力潰堤,哭訴:「媽媽,我不是你,做不到你那樣啊!」郭春美又變回溫柔的媽媽,抱著女兒,要她不要難過。
在學校從不避諱說「我家是演歌仔戲的」的孫凱琳,國中畢業後就不再升學,全心投入歌仔戲的學習。不同於國中之前玩票性質的演戲,15歲開始,孫凱琳跟了許多老師學藝,不管是戲曲身段、表演課程,都努力找機會學習,而時時刻刻陪在身邊的媽媽郭春美,最在意女兒唱功上的表現,孫凱琳說:「媽媽特別重視唱歌,畢竟戲曲戲曲,有戲就要有曲。」而「唱」這部分也正是孫凱琳覺得最難的,她說:「武戲可以藉由不斷的練習學會,但唱的部分,得心領神會,不可能老師教了,就能照樣唱出來。」
不堪一「激」 成就年輕花臉要角
演過無數腳色的孫凱琳,坦言至今挑戰最大的就是關公與鍾馗,其中又以花臉鍾馗的挑戰最大。回想當初接受花臉的挑戰,孫凱琳說:「其實這是被『激』出來的。」不同於京劇或豫劇的演員,生角就演生角、旦角就演旦角,演員不會穿插扮演;而歌仔戲的演員大多身兼多職,戲團會希望團員最好能具備扮演各種腳色的能力。
接演花臉前,有戲迷「似有心又若無意」地問了郭春美:「你女兒是不是不會唱花臉?」,這句話激起孫凱琳的好勝心,她說:「對於歌仔戲,我不只追求自己的榮耀,更希望媽媽以我為榮。」管不得女性演出花臉的限制,也沒考慮先天上體型嬌小的劣勢,孫凱琳決定先學再說,「不會就學,不能還沒開始就先放棄。」
孫凱琳說:「『敢不敢演』和『演得好不好』是兩回事,所以我特別去學,希望學到鍾馗這個腳色正規的『腳步手路』。」而高難度的動作像是穿高鞋打武戲、抬腳亮相時單腳站立等,都需要花很多時間練習。扮演鍾馗花臉的演員,必須穿上厚厚的棉襖,還要裝上假屁股、肚子和假肩膀,孫凱琳因為個子嬌小,棉襖要穿得特別厚,不僅如此,為了臉上畫的臉譜,還要在頭上綁白布,克服額頭不夠高的問題,孫凱琳說:「如果是男生,可能就直接剃光頭,然後綁上水紗就不會掭頭(指演出中,演員頭上所戴的網子、水紗、盔頭於場上不慎脫落),但女生不可能剃光頭,因此得綁白布,而且要勒得很緊。」
花臉的表現與武生、小生都不一樣,台上的動作要更放大、更誇張。身段表現不易之外,孫凱琳認為,花臉更重要的是要練「虎音」,從發聲的位置、力道的掌控等,透過聲音出來的方式讓花臉的表現更加完美。孫凱琳坦承,女性擔綱花臉腳色,在虎音的表現上,很難唱出男性演員的韻味,她說:「除非是像裴艷玲老師那樣。」幸好孫凱琳的嗓音原本就帶有磁性,虎音的表現相較其他女生得心應手,但即便如此,每次演完,仍會感覺嗓子負擔沉重。孫凱琳說:「不管是演什麼樣的腳色,演員都必須找到適合自己的唱腔和說話方式;『死戲活用』,要知道自己的特色,找到自己的風格,否則很容易流為『複製貼上』的一成不變。」
注入年輕力量 一輩子演下去
孫凱琳對歌仔戲的愛是帶著使命的,雖然一開始抗拒傳承,也不喜歡媽媽的成就帶給她的壓力,但隨著一場場與母親同台飆戲,孫凱琳有了不一樣的想法。她說:「媽媽都是演主角,而且一場戲軋了好幾個腳色,某次我正在抱怨劇本台詞難記,看到媽媽年紀大了,還在為傳統戲曲努力,每天在後台趕妝,不圖什麼,就只是因為喜歡演戲,為了傳承上一代留下來的傳統文化,突然覺得好羞愧:『媽媽都沒有怨言了,我有什麼資格喊累?』」
從沒有掌聲到擁有戲迷,從小生演到花臉,孫凱琳現在對於歌仔戲有更大的夢。她說:「以前大家覺得歌仔戲是老人在看,很『俗』,不會有年輕人來看。但當我們年輕人投入歌仔戲的演出,把年輕人的想法帶進歌仔戲裡,讓歌仔戲跟著流行趨勢走,沒有理由不能吸引年輕的觀眾的興趣!」郭春美曾經問孫凱琳:「如果不演歌仔戲,你會做什麼?」孫凱琳說:「從小在戲班子長大,能不演歌仔戲嗎?既然演了,就把它發揚光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