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臺灣廟宇出現許多有別於傳統的裝飾題材,而有米奇老鼠、哆啦A 夢以及海綿寶寶等卡通人物,又或曾任美國職棒洋基隊投手的王建民,甚至變形金剛與鋼鐵人。在時代更迭中,廟宇或謹守傳統風範,或加入新意與時俱進,都是民間文化廣納百川的旺盛生命展現。
其實異文化「進駐」廟宇,早已不是新鮮事。如佛教的飛天和廟門口的石獅,原本都是舶來品。此外抬頭望向臺灣大小廟宇左右廊牆頂端的廟角,經常可見高鼻深目、型貌迥異於東方人的「阿啄仔」1蹲踞於此,艱辛地做扛抬屋頂的模樣,此一裝飾俗稱「憨番抬廟角」。
之所以叫「憨番」,大概是因其為外邦異族的洋人,而帶有既調侃其非我族類、卻又疼惜其憨直苦勞的意思吧? 關於它的由來,有幾種有趣的傳說:一說「憨番」是荷蘭據臺時引進的黑奴;一說「番」指的就是荷蘭人( 紅毛番);又一說「憨番」其實始於匠師為報復對其工作指指點點說長道短的人,所以故意塑造其形象,罰他供人取笑。
臺灣最有名、許也是年紀最大的「憨番抬廟角」,是臺南佳里震興宮的一對憨番交趾陶,他們在外經歷風吹日曬雨淋,迄今已超過150 個年頭,卻依舊盡責地保持同樣的姿勢,奮力扛舉著偌大的廟角。
這對憨番除了年紀了得外,它的作者-葉王更是聲名顯赫,他為清代臺灣本土第一代的交趾陶匠師,活躍於道光、咸豐及同治年間的嘉南平原;日治時期日人看到他的作品後驚為天人,如日人尾崎秀真即讚譽:「臺灣三百年間,只產生陶藝名師葉王一人。」如今已有4 組作品被指定為國寶,其中1 組就是傳藝中心典藏的蟠龍燭臺。
葉王在世的年代到底有沒有看過「阿啄仔」已不得而知,但是當時臺灣多處都設有通商口岸,所以藝術家是有可能看到其他世界不同的人種。所以您看這對憨番皮膚黝黑、鬚髮彎卷,面貌十分傳神寫實。不過服裝或許因並不熟悉,故充滿了想像與搬移,如憨番肩上竟披著傳統漢人女性常用的雲肩,衣著上還有如意頭紋、竹葉紋和團花紋等傳統圖案,極為有趣;反倒是下肢褲裝採用綁腿的形式,可以固定小腿肌肉、緩解疲勞及方便行動,頗為契合憨番勞動的需要,類似的裝扮亦可在學甲慈濟宮葉王捏塑的兵卒身上看到,從中可見作者情理刻劃之入微。
廟宇有話,廟宇不說,待觀者一一發現箇中奧妙。
注1:a-tok-á,閩南語,或俗寫做「阿兜仔」,因洋人鼻子高挺,所以用「啄」(tok) 來代稱。